除了贾宝玉,晴雯从来不敢在任何一个正经“主子”面前,说出任何一句闲话,发出任何一句怨言(背后嚼舌根肯定不算)。就连在林之孝家的这种“高等奴才”面前,她也是笑脸相迎。
晴雯平时在怡红院,骂小丫鬟从不嘴软(普遍),打小丫鬟从不手软(普遍),撵小丫鬟从不心软(坠儿),损坏财物从不腿软(玻璃缸、玛瑙碗、扇子等),偷懒耍滑从不面软(麝月语),可谓嚣张跋扈。
看看她面对正经主子时,究竟是一副什么模样:
原文:小丫头子答应了,走入怡红院,正值晴雯身上不自在,睡中觉才起来,正发闷,听如此说,只得随了他来。素日这些丫鬟皆知王夫人最嫌趫妆艳饰语薄言轻者,故晴雯不敢出头。今因连日不自在,并没十分妆饰,自为无碍。及到了凤姐房中,王夫人一见他钗軃鬓松,衫垂带褪,有春睡捧心之遗风,而且形容面貌恰是上月的那人,不觉勾起方才的火来。王夫人原是天真烂漫之人,喜怒出于心臆,不比那些饰词掩意之人,今既真怒攻心,又勾起往事,便冷笑道:“好个美人!真象个病西施了。你天天作这轻狂样儿给谁看?你干的事,打量我不知道呢!我且放着你,自然明儿揭你的皮!宝玉今日可好些?”晴雯一听如此说,心内大异,便知有人暗算了他。虽然着恼,只不敢作声。他本是个聪敏过顶的人,见问宝玉可好些,他便不肯以实话对,只说:“我不大到宝玉房里去,又不常和宝玉在一处,好歹我不能知道,只问袭人麝月两个。”王夫人道:“这就该打嘴!你难道是死人,要你们作什么!”晴雯道:“我原是跟老太太的人。因老太太说园里空大人少,宝玉害怕,所以拨了我去外间屋里上夜,不过看屋子。我原回过我笨,不能伏侍。老太太骂了我,说:‘又不叫你管他的事,要伶俐的作什么。’我听了这话才去的。不过十天半个月之内,宝玉闷了大家顽一会子就散了。至于宝玉饮食起坐,上一层有老奶奶老妈妈们,下一层又有袭人麝月秋纹几个人。我闲着还要作老太太屋里的针线,所以宝玉的事竟不曾留心。太太既怪,从此后我留心就是了。”王夫人信以为实了,忙说:“阿弥陀佛!你不近宝玉是我的造化,竟不劳你费心。既是老太太给宝玉的,我明儿回了老太太,再撵你。”因向王善保家的道:“你们进去,好生防他几日,不许他在宝玉房里睡觉。等我回过老太太,再处治他。”喝声“去!站在这里,我看不上这浪样儿!谁许你这样花红柳绿的妆扮!”晴雯只得出来,这气非同小可,一出门便拿手帕子握着脸,一头走,一头哭,直哭到园门内去。
晴雯不仅是个奴才,而且是个“刁奴”。这一段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晴雯知道王夫人不喜欢她这样的(原文:趫妆艳饰语薄言轻),所以避着不见,不敢出头。这就说明,晴雯不是不想靠上王夫人(前面例证一),但是她不敢见王夫人。
王夫人听了婆子挑唆,张嘴就把晴雯骂了一顿。晴雯可是块“爆炭”(平儿评语),贾宝玉说两句都受不了的人,面对这种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指责,看她是怎么做的:
一开始,她“一听如此说,心内大异,便知有人暗算了他。虽然着恼,只不敢作声”;接着开始“哄骗”王夫人,她明明和贾宝玉住一个屋,却说对贾宝玉的事毫不了解;还把贾母抬出来“提醒”王夫人。
欺软怕硬,狐假虎威,这分明就是一副“刁钻”的“奴才”相(简称刁奴)。
晴雯只对地位和她平等以及地位不如她的人直率,面对那些正经主子,晴雯可是乖滑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