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43话 旧时代的终焉与“暗之森”的新生
意识将要坠入无明黑暗的前一刻，
“嗷嗷～～～（主人）！！！”
耳边仿佛响起，激荡着菲娅灵魂的远吠，一瞬间，我活了过来。
与此同时，我那孱弱而岌岌可危的魔术经路，也像是由麻丝进化成钢锁那般，得到了强化，原本应是从术者流向使魔的魔力，此刻却是以惊人的气势，自菲娅那儿回流过来，如同给就要熄灭的火苗补充了燃料那般，我的身体一下子充满了活力与魔力。
“这是……菲娅？”
尽管这已使我哑然，而突然的变化似乎不仅局限于我的内部，外界似乎也在波及的范围，刹那，封都英奇纳布拉——不，是这个封锁世界本身在震颤，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苍天之空便犹如被人抹去一般，猝然消退，取而代之的，是闪着朝阳的光辉，是随处可见，却令人安心的，黎明时分的天空。
“什……！？ ‘虚雾’消退了！ 怎么可能——？！！”
对于阿茶子的愕然与动摇——或许是因为受到冲击而分散了注意力，两柱精灵王也随之消散——葛贝莉娅看在眼里，只见她表现出一副机不可失的样子，立马射出火箭拳，趁其不备将握在阿茶子左手里的铁鞭“使徒之伤痕”抢了过来，
“——嘿！”
火箭拳刚一返还，便用双手和膝盖把铁鞭折了（好歹，这也是神话级的失落遗产啊……）。
“哼哼，这下概念兵器的效果应该就没了——我是说大概”
葛贝莉娅一副大功告成的样子宣布，而仿佛是在应证她这简单粗暴的推测那般（难道就没有想过可能反而会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吗？），
“诶！？ 诶诶诶诶诶诶诶～～～！？！”
过剩的魔力从我的全身喷出，在这些魔力的作用下，用“冰结”强行粘连起来手脚，上面的冰开始碎裂，断裂的伤口因“自动治愈”自然地愈合，连伤痕也没有留下。
我站起来，原地做做伸展和跳跃运动，确认身体的状况。
违和感全无，疲劳倦怠感也为零。更令人振奋的是，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一直无法摆脱的奇妙压力和视线，通通都消失不见，状态绝佳。
“状态是不是比之前还要好了？ 具体来说好了大概百分之三十八。话说，全身过剩的魔力正在蹭蹭蹭往外泄漏，克拉拉大人您该不会是一旦陷入濒死就会超回复然后力量提升的体质？ 要不再濒死个两三回如何。多半能超越圣女喔。”

听着葛贝莉娅那像是对我感到无语一般的评价，我一边稍微活动活动肩膀，一边在无咏唱的状态下发动刚才还用不出来的“霜冻世界”。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对准偷偷摸摸让被切断的手臂像壁虎的尾巴那样再生，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开溜两面宿傩，当场将其冻住（不出所料，威力提升了一倍）后，我烦躁地回答。
“我又不是哪里来战斗民族，才没有这么外挂的能力呢。现在的强化也只是一时的。”
另外，虽然还不知道原因，但魔力的封印已经完全解除，身体的状态也达到全盛。
“——我伟大的‘圣母’啊。”
忽然间，强大的魔力气息从上空传来，我抬头望去，背后生着翅膀的“神子”斯特劳斯正飘浮在空中。
“由于受到外部的干涉，除了这‘花椿宫殿’以外，其它部分都已经湮灭了。”
听了从“神子”口中不咸不淡罗列出的一连串事实，阿茶子不禁愕然。
“……这不是真的……”
“否，这是事实。这座宫殿预计在不久后也会消失。并且有多个拥有强大力量的存在正在向这边靠近。建议尽快撤退。”

一面斟酌着斯特劳斯的话，又看了一眼冻结的两面宿傩——衔在口中的胎儿——的阿茶子。
“原来如此。我的母亲似乎还对我的身躯留有眷恋。或许应该解决这个后顾之忧。”
有如独白一般，斯特劳斯得出了结论。而当即理解了这意味着什么的阿茶子面色大变，
“住手——！！”
来不及阻止，斯特劳斯的手中已然喷出白炎，甚至没有知觉和抵抗，冻住的两面宿傩就这么被燃烧殆尽了。
而他口中衔着的胎儿遗骸，自然也跟着灰飞烟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茶子随之跪倒在地，口中发出仿佛灵魂也要裂开的悲鸣。
“我已不可能再回到拥有强韧自我和肉体的状态了。就像从母亲的肚子中出生的婴儿不能再回到母亲体内那样。母亲啊，现在恐怕不是一味惦记那团腐肉的时候吧？”
斯特劳斯冷漠地宣告。他所蕴含的魔力与生命力依然不似人所能有的，然而不可思议的是，我再没从他身上感觉到半天前遇到时的那股深不见底……令人绝望的压力。
顺便一说，我用了一下魔力探知，发现一股之前没发现到的违和感——心与体与魂。以及灵气和魔力还有精灵力——这些微妙的错位，令我有些挠头。
“——这个气息，是龙种？ 还有精灵之炎？”

感知到一股并非源自魔术的强力精灵跃动，我不由脱口而出，与此同时，满脸厌倦的葛贝莉娅也同样，抬头看着斯特劳斯，夹带着叹息说。
“又是东拼西凑吗。刚才那个不知道是蛇还是海参的女人还有那个变（笑）态两面男也是，这个设施似乎就是为了生产精灵、人类和龙系魔物的混合物而存在的呢，这次出现的家伙比起前面的都要更没底线。先不说它把最上位精灵和龙王级巨龙按照人的模子硬是填充在一起，连关键的魂魄也是空空如也。换作是我，怕是早就当成失败作了哦？ 能失败到这个份上也是绝了。”
听了葛贝莉娅的分析，我开了灵视，头不由得一歪。
“我感觉好像有灵魂呀？”
而且还是蕴含着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有的莫大灵气，几乎和黑匣子一样无法解析的灵魂。
“克拉拉大人，那只是徒有其表的仿品。恐怕是复制了刚才处理掉的胎儿的灵模——复制终究是复制。无论摸仿得如何巧妙，灵魂也是独一无二的，两者不能相提并论——然后在其中塞入大量的魂魄，按照制作蛊毒的方式制作出来的疑似魂魄，这就是它的真相。所以我才说它是极端恶趣味的‘东拼西凑’啊。”
对于葛贝莉娅严苛的评价，
“要你多嘴，要你多嘴，要你多嘴！！！ 我比谁都清楚这是失败作！ 但我还是要让别人知道我儿子是多么地美好、伟大！ 不被任何人需要，埋葬在黑暗之中，我们母子二人的这份悔恨又有谁能来填平！？”
两只手敲击的地面，犹如发狂一般，阿茶子大喊大叫着。
“啊啊是了，我其实既不信奉也不爱苍神。只是利用罢了。拿他当我们这对被抛弃的母子的垫脚石，作为我的孩子登上新神宝座的台阶，让超帝国那帮人成为弊病丛生的过去之遗物，让我的孩儿成为光辉闪耀的存在。做出这东西，也仅仅是为了我们母子的复仇罢了！”
虽然在阿茶子激动的自白中，有一部分是值得同情的，但她的手段却未免激进过头，太过偏离常轨了。而且，既然核心的当事人（她和旧神的儿子）已经身处泉下，再去做些什么充其量也只是自我满足而已，相较起来，我觉得像个普通人那样，祈祷灵魂能够得到安息反而更为健全……。

“……我想，为你献出生命的小宝宝，他应该是不期盼你去复仇的。”
为了不伤害到她的感情，我尽可能平和地和她的理性对话。
“嘛，虽然我觉得他也没有期望过自己被杀就是了——呼咕！？”
就在我连忙捂住葛贝莉娅那张乱说话的嘴时，突然感觉到有几股强力的魔力波动正在向这边靠近。
“这是巴尔托洛梅先生和侯爵。以及师父和玛娅。还有菲娅和艾莲……哇，连卢克和塞拉维也来了！”
啊哇哇哇哇，我一下子就慌了，
“克拉拉大人，您在手脚都被切掉时也没像现在这么手足无措吧？”
没等我回复葛贝莉娅那声调显得颇有些认真的问话，周围的景物就开始像海市蜃楼一样摇晃起来，上到壮丽的宫殿下至花团锦簇的庭园都在一一消逝。
“‘花椿宫殿’回收完成。在和敌方个体遭遇前实施撤退。”
依然停留在上空的阿玛迪乌斯右手一挥，或许是对我和葛贝莉娅的牵制，形如羽毛的白炎之雨倾泻而下。
“‘地狱的业火哟，聚炎成壁，使万物化为灰烬吧’——‘炎盾’。”
对付火往往容易想到水，但如果用来对付这种程度的高温，那才真正是字面意义上的杯水车薪吧。
所以我才要用和精灵之炎相性略差的，由上级魔术创造出来的炎壁进行迎击。
炎与炎的对攻形成互角之势，
“咦，似乎行得通？ 现在的条件感觉就算面对阿玛迪乌斯也能做点什么呢。”
正当我如此估摸着，压力却突然消失不见，朝着上空一看，不知不见间阿玛迪乌斯已经没了踪影，连阿茶子也消失在混乱之中。

“逃掉了啊。那个大补丁（阿玛迪乌斯）用另一只手放出像水龙一样的东西卷走了那个女人，然后直接张开炎翼朝北方飞去了。”
在我背后观察着状况的葛贝莉娅，手指着北方进行说明。
“北边啊？ 这里再往北就是利贝提姆……”
也就是，奥兰修领呢。想他也应该不会选这么一条笔直的逃跑路径吧，但如果是故意反其道而行之……这种可能性也不是不可考虑，难猜呀。
“——不过话说回来，完全成了一块空地了呀。”
就像葛贝莉娅所说的，三百六十度直到地平线的远方，这片曾被圆顶占据的土地如同经过铺装一般，真正成了一片什么都没有——如同字面意思那般连一根草都没有——的平坦空地。
“魔素也稀薄到想象不出这里是‘暗之森’呢。”
“或许是因为元凶消失了吧？ 我想，周围森林的魔素也多半会渐渐淡下来，向着普通的森林靠拢吧。”
嘛，不过这也得按十年、二十年的单位来计算吧，而且根据场所的不同也可能会留下像是落叶堆一样的魔素聚集区吧，葛贝莉娅进一步补充。
“——但是，不管怎么说新的时代都将降临‘暗之森’啊。”
说不定哪天，就连“暗之森”这个词本身有会消失呢。
想着这些，我朝喊着我的名字的师父和卢克他们挥了挥手，以显示自己身体无恙。

完

不愧是屑女仆，直接折了可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