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褐为官的头一月，本於时宪科记注日月星位及宜忌的我，被监正遣去天文科值守灵台，全天候观测晴雨、风向等气象要素，将所记汇录《观象台风呈》册薄，再予以上奏。】
【泰半因太上皇帝的寿辰将至，受监副指派再加职司——凭据占书观测结果出具占语以预测吉凶祸福，使得本就无暇的自己更为劳碌、不得喘息。】
【於我三催四请下，新绘制的《三垣四象二十八宿》终於竣事，身侧的保章正提及此图在去岁就应修制几处，只那班人始终未有所动，直教我为此磨破嘴皮。】
【将绘图平整仔细地撂在案台，便开始忙于其他要事，监副交代将历书译成满蒙文字的工作才初始。如此，时过半日，案上的清茶也不曾理会，任由它凉透在旁。】

（事逢太上皇圣寿，上召见各督抚进宫贺寿，于帝都自正观十六年我已七八载不曾回京述职，上次因为海盗一事不曾回来不曾想这竟然有七八年的功夫，我先往吏部述职想起临来时浙江巡抚说起一桩案子，正好借公职之便往帝事部一遭）：曹大人倒似辛勤，茶水凉透都不曾理会
（小吏说那头是钦天监的衙署，听牧临说起过长兄的长孙如今入了钦天监，想**氏一门文武皆有，但是对风水一事可谓一窍不通，清玄可谓开了曹家先例，看着他案上的绘图二十八星宿，我自是看不出所以）：文王拘而演周易，不过这皆是圣人所做，就如这历书译成满蒙汉三文字并非易事

【被临时调派至天文科虽不过几日，却是直教我力倦神疲，监副所布置的任务委实繁冗，且除却我与辖下监候及两位博士对满、蒙、汉三文均有涉猎，其余天文小生皆为汉人出身，唯二是满人出身的小生被遣去观测云霓晕珥、贼星异宿，对历书译成满、蒙二文皆无从襄助。】
【正是我意译蒙文历书时，突闻的跫音使我停笔抬首，方知晓是叔祖父的到临，便仓促自铺展卷册中狼狈起身，迎上前躬身作揖。】礼康公。【搀侍他落座於案旁，摇首又道。】论及勤勉务实，我在您面前，实属惶恐。
【吩咐随侍仆厮重沏一壶热茶，再应叔祖父抛来后语。】诚如您所看到的，译文之事让天文科内众人皆是罔知所措，成堆的籍册与纪录更是杂乱无章，您今日前往官僚署可是身负要事？

（钦天监这个位置说起来并无什么太大前途可言，但是这个位置也至关重要，纵然只到四品臻顶也并非完全不能仕途昌硕）：那就多看看前人的历书总能给出点想法
（他年岁尚轻有好多都值得他学习，而于天文这一项我自然无法给他见解或者意见）：寻大理寺卿了解下情况，不过是小事罢了
（一桩旧案本来无关紧要，只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何况虽然是小事说不准真的牵涉什么冤假错案）

【我虽自幼居南昌，与他是不曾谋面的叔祖孙，却是早闻他常年驻守城外，踏遍边域的每一寸柔祇，着实令我钦敬万分，曾忆髫年故岁於高明殿前铁铸的吊钟上成群逐队向南飞的雁，使端坐於殿内的我辍毫栖牍、起身抬首眺望，彼时的我，或是将鸿鹄之志寄托在那群鸿雁身上。】
【可现如今履职於钦天监的我，终归是被磨却棱角、直至颓丧。我想，我所面临的困境，不过是身心佻薄，如黄冠所念「轻则失根，躁则失君」，自该反省以解此难题。】
前人所言的确重要。【斟酌片刻后点首以示赞同，恰似茅塞顿开。】是了，将前人所制历书在意译时，再加以推陈出新，与现世正宜，又能不失精准，多谢礼康公相告。
【再一作揖，方叙后语。】我见大理寺卿大人适才被刑部员外郎请走，现下已有半个时辰，不知与您来寻他之意是否一致？

：我非那精通历书的学者，就是昔年
你祖父尚在怕是也不能指点一二，只是靠你自己去研究，演算
（周文王的先天演卦很准，只是那离如今已有千年留给后世儿孙又有多少，长兄最爱抄书看书，但是我不知这历书他又精通多少？就譬伯符和牧临行伍生涯，我亦不能给他们出谋划策一个道理）：怕是有要案，我寻他时候不过是顺路，亦或者是同件案子也说不定，这钦天监衙署是观察天象、推算历法自先秦开始这职能地位向来不高，曹府老宅我记得有一本书叫天官书或者对你有用

【诚如叔祖所言，祖父出身贡监，曾升任刑部，后虽犹故调遣至都察院、贬谪为江西道御史，却始终不曾涉猎天文历法职司，我解褐为钦天监官职是也属巧遇机缘，盖因我曾师从黄冠，随师谘经诹史、通晓堪舆天行，归城时便得祖父推荐，领钦天监时宪科要职，虽知宦途较佐理部旁的职官不期锦绣，却是我心之所向，亦是父亲所愿——上善若水。】
倘若事情无需急促处置，大概再过两刻钟，您便能在此与大理寺卿大人相遇。【尾音稍顿，方闻他所提及老宅的《天官书》，教我直诧异、偏首问道。】老宅中竟有《天官书》？
【论及古昔阐述天文的专著，除却《星经》与《黄帝天文占》，《天官书》可堪称最完整周密的典著。】我前日还遣小生去城中寻觅此书，却是徒劳而归，您可还记得此书放置何处？

：谈不上多急，若真的急我就不必特意寻他一趟，太仆寺卿可换人了？
（我好几载不曾回京，故而对京畿里的人事变动并不算十分清楚，我记得几年前太仆寺卿有一个是汉臣，铁骨铮铮当时还同他玩笑在大理寺当真埋没了还不如去兰台做个谏臣说不定将来可以青史留名）：说起来也是机缘巧合，我在寻论语集注时候看见的
（因为我对星象之学并无兴趣故而我只是对那书草草的翻了一两下就放了回去）：没记错的话应该在书房东南角的架子上，你可以看看说不定对你大有裨益

【是时於南昌滕王主阁南端题作「襟江」的廊檐下，我手捧黄冠所珍藏的《天官书》，剑眉低首饱览上卷，知晓执徐岁时岁阴在辰、岁星在亥，是夜观得轸宿，便知青章失次，且那年阳春水灾遍及洪城，是也诠释了岁星晚出所将招致灾祸一事於世人的警醒。】
【闻叔祖提起大理寺权要是何许人，展眉答道。】我月初领职时，大理寺卿已是哲柏大人，现是业已如往昔。【许是叔祖父所指之人，是时已调任他部。】
【自祖父离世，旧宅的书房就似禁地，心底的畏惧箝制我不愿踏进，也许是遗憾——没能跟祖父道离。】多谢叔祖父，待今日归府，我定会拜读《天官书》，早日将历书释疑完工。

：原来如此——
（我常年不在帝都，故而大理寺卿是谁我并不清楚，但是我并不意外，朝廷的人事调动本就太平常不过了，至于调往何部或者改日找他叙叙旧，不过在我看来以他直臣的性子还是兰台最适合他）：你忙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他这认真尽头像极了长兄，只是又有点不同，长兄一声谨小慎微可最终还是因罪还是得罪什么人贬谪江西我不知，官场上的明争暗斗太多，明哲保身也未必保全，我尚且有旁事处理就离了此处，余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