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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家住在青草沟,是矿区建的一趟一趟的简易小平房;中间隔着一座山,分山南山北,我家住在山南。有一次姥姥领我去虎西街上逛街,就是老虎台矿矿前。街上真热闹哇,有吹糖人的,有拉洋片的,有打把势卖艺的,有变戏法的,卖糖葫芦的,吆喝声叫喊声,不绝于耳。热热闹闹,乱乱哄哄。街两旁店铺挤挤插插,各种商品五颜六色琳琅满目,店铺摊贩的招幌在空中飘来飘去,横七竖八,叫卖声,呵斥声,喧闹嘈杂人声鼎沸。广顾看热闹了,当时四岁的我不知怎么回事和姥姥走丢了。在人群中转圈的喊也没找着姥姥,一下子就蒙了,不知所措,靠在道边的沟沿上哭了起来。哭了老半天没人搭理,抬起头来四下望了一望,也没有看见姥姥,忽然发现道旁有一趟架起来的铁管子,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想起来了。铁管子是通到我家的,来时发现家那边也有,于是站起来,也不哭了,顺着铁管子往回走。从我家到虎西街上有六七里路,一直走回了家。回到家妈妈问我:“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我说:“和姥姥走丢了。”妈说:“你自己怎么回来的?”我说:“顺着铁管子找回来的,”妈妈没有吱声。
七岁那年刚上学时,头一次是母亲送我去的学校,再以后上下学都是自己走。从家到学校有六七里路,还要翻过一座山,穿过一座桥洞子,再爬上一座山崮,上面坐落着虎西小学校。学校地址属于虎西街,离老虎台矿不远,这一带住宅大部分都是老虎台矿职工。有一次上学正赶上下雨,打着家里一把新伞,放学回家时就把伞给忘了,回学校去找也没有找着,当天晚上没敢回家,怕挨打。在邻居家煤棚藏着,邻居家大叔发现了,把我送回家,这才躲过一次打。
十岁那年,道西前趟房有一个姓王的大一点的孩子,有十六、七岁坠学在家,聚拢一伙半大小子,在房前屋后整天的舞枪弄棒,放暑假时我也跟着混,腿上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有时头上还弄个大包。有一天听王大哥他们说,要到尖山去野营。多么诱惑人的举动哇,很早就向往,就是没有机会,学校组织野营也不带我,这回可有机会了,我也要跟去。
离家有三十多里路,经过千金乡往上走有一个唐力村,那有一座这一代最高的山,叫尖山。站在后山矸子道顶上;矸子道是指,西露天矿从坑内用摩电车牵引的一辆一辆的铁车厢运上来的,土石矸子页岩等夹杂着煤和木头,铺成的摩电车铁道。如果天气好,远远地就能看着尖山,相似教堂屋顶。
头一天刀枪棍棒还有镰刀,大家都准备好了。第二天我早早的就起来了,家里人还都没有醒,悄悄地到院里把炉子生起来,从家里的面袋子里舀出两瓢白面放进盆里,倒入一些水,搅合搅合就倒入锅里,烙了一张大饼,这以前从来没做过饭。没等烙熟呢,屋里妈妈就喊上啦:“谁呀?在外面干什么哪。”我也没吱声,拽过一个筐,把半生不熟糊皮拉肯的饼塞进筐里,拎着一件衣服,穿着裤衩背心就跑了。上尖山这件事,在这以前始终没敢告诉家里,怕家里不让去。我们头天定好的,在后山矸子道上汇合。一口气跑到矸子道上,大家已经全到了。
首先登上三层矸子道。从西露天矿大坑内用摩电车牵引的一辆一辆的铁车厢,运上来的土石矸子页岩等夹杂着煤和木头,需要在矸子道上一层一层地往下翻,翻完一层提高一层再把铁轨往前挪一段距离,就这么往返循环地作业,使矸子道越来越高越来越宽,而西露天矿大坑越来越深越来越大。下了矸子道在山脊上走一段路,矸子道比山都高。又登上两层矸子道,在矸子道上横着穿过好几道铁道,走了很长时间,这个矸子道上很宽很大;一上矸子道上就有一股气味,有点像汽油味,别人不爱闻我倒挺爱问。矸子道上的土主要是黄泥,没有多少。石头有各种颜色,有绿色的、黄色的、红色的、黑色的、蓝色的、褐色的、白色的、青色的等等五颜六色。其中黑色和绿色居多,都是一块一块、一片一片的,这一块都是红色,那一块都是黄色。这一片都是黑色,那一片都是绿色。矸子和页岩都是黑色的,矸子是指岩石和煤混合在一起的石头,煤的成分含的多就能当煤用。页岩是指油母页岩,里面含有石油,可以炼油。煤和木头一般都没有了,都被附近的居民捡走了。矸子道上有很多地方冒着烟和气,是由于矸子下边发热造成的,有的地方还冒火。大的矸子道就叫矸子山了,时间长了这些石头都风化了,变成小碎石了,小碎石又变成砂砾,沙砾变成土。所以杆子山上种了不少庄家,有玉米、谷子、高粱、大豆、小豆、豌豆等等,不过长得都不怎么壮实,玉米长得细矮,豆类也稀稀拉拉,原因是砂石保持不住水分。矸子山上没有大的树木,有一些灌木和蒿草,也是稀稀拉拉,不怎么茂盛。下了矸子山再走一段路程有一条小河,直通尖山。
趟着小河逆着水流往上走,我们六个孩子扛着棍棒,提着刀枪,挎着筐蓝,挽着裤腿,撸着胳膊,提了着鞋。河水澄清澄清的,河底的细沙一尘不染,每个砂砾都能看的清清楚楚,细沙随着河水流淌。小鱼儿在水中上下左右来回窜,就沙葫芦鱼最多,浑身都是褐色的斑点,没有大的,伸手去抓抓不着,用俩手去捧连水带鱼就能捧出来。河水不深,一般也就没脚脖,河两岸各种青草长得茂盛,边走边玩。鲶鱼一般都猫在河边青草棵子底下,王大哥在河边草棵里有时就能摸上来一条,有一掌来长的鲶鱼,放在筐里。我就不敢摸,怕摸着长虫。大家摸了有少半筐鲶鱼,我挎着。河两岸都是农民种的苞米大豆高粱等农作物,还有豆角黄瓜洋柿子等蔬菜。有时遇着黄瓜地或者洋柿子地,先看看四周有没有人,如果没有人就猫着个腰急忙钻进去,摘两个赶快出来,把摘到的黄瓜或者洋柿子放到筐里盖上,等没人时吃。香瓜地不敢进去,有人看着。
走着走着,忽然发现前面有一排石砬子,石砬子根底下有一潭很深的水,墨绿墨绿的,两边的河流泛着银光,像一块翡翠镶嵌在银带上。天气炎热,哥几个脱了衣裤,噗通、噗通、噗通、都跳入水中,潭水瓦清瓦清的。扎个猛子潜入水中,在水里能看到伙伴们游动的身躯。仿佛沉浸在琼浆玉液之中玩耍嬉戏,所幸喝一口,甘甜清凉,心悦神怡。
再往前河道窄了,地势也越来越高了水流也急了,不能在河里走了,来到了公路上。河右上方就是公路。公路上面来回稀稀拉拉有几个行人,有的扛着锄头,有的拿着镰刀,有的挎着筐。走着走着听到后面吱嘎吱嘎有声响,回头,发现一辆牛车驶过来,我们站了下来。赶车的是个老头,坐在车前檐上,右手拿着个带牛皮条的棒子,穿着掉了色的黑市布对襟家做上衣,挽着袖敞着怀。腿上一条褪了色的勉腰黑裤系着腿绷,膝盖上有两块补丁,头上带个旧草帽,一双露脚指头的纳底布鞋在车檐下悠荡着,弯着个腰,屁股下坐着件破棉袄,车上装有一些青草。
牛车来到我们面前,王大哥先开口了:“老大爷,我们坐一会你的车行不?”王大哥在跟着车走,老头看了看我们说:“你们是干啥的,”“哦哦”嘴里嚷着,王大哥回答:“我们是市里的,到前面尖山游玩;老大爷,让我们坐一会吧,我们走的太累了。”王大哥恳切地说。老头用疑惑的眼神看了我们一下:“上来吧!”使我们喜出望外,一窝蜂似地挤上了牛车。“哦哦”皮条抽在牛背上,大家喜笑颜开。“这么晚了你们还能回去吗?”老大爷开口了,这时已是下午了。“老大爷,我们准备在尖山上宿营,”王大哥回答。“什么?”老大爷没听懂,“就是过夜”,我补充一句,“过夜?”老大爷有点惊讶,“就你这么小小的孩子,在尖山上过夜?不怕被狼吃了。”老大爷用鄙视的眼光瞪着我,“我们有刀枪,”我把日本鬼子锈迹斑斑的大洋刀举了起来,老大爷摇摇头。“你会用吗?”我的嘴嘎巴了半天没说出话来,真把我问住了。
老大爷哈哈大笑起来说:“大人都怕狼啊!我跟你说吧:‘我们村老刘家大儿子那年四十多岁,晚上一个人在山里走夜路。’”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那天夜里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四周静悄悄的,小路两边都是草稞子树林,走着走着听后面有动静,嗤喽嗤喽地响,不知道是什么玩应。老刘家大儿子也不敢回头,还不敢跑,你跑的再快也跑不过狼啊,只能快走。不一会感觉好像有两只手搭在俩个肩膀上,这时刘家大儿子毛孔悚然,端着个肩,挺着个脑袋,缩着个脖子,更不敢回头了,全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在这以前就听说过,如果你走夜路遇着狼,不能回头,狼的俩支爪子搭在你的两个肩膀上也不能回头,如果回头狼一口咬住你的喉咙就不松口,只要你不回头狼不咬你,狼的俩支爪子搭在你的肩膀上跟着你走。这时刘家大儿子一直往前走,俩支胳膊都不会摆动了,就这么直挺挺地走,都能感觉到狼的呼吸,呵斥呵斥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有感觉了,像个机器人一直走下去……
闲嫌咸贤
2019年10月31日


1楼2020-05-24 20:43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