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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推理】包公案之龙图公案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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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公案之龙图公案001
[明] 安遇时


1楼2020-01-29 10:17回复
      第一回 阿弥陀佛讲和
      话说德安府孝感县有一秀才,姓许名献忠,年方十八,生得眉清目秀,丰润俊雅。对门有一屠户萧辅汉,有一女儿名淑玉,年十七岁,甚有姿色,姑娘大门不出,每日在楼上绣花。
      其楼靠近街路,常见许生行过,两下相看,各有相爱的心意。
      时日积久,遂私下言笑,许生以言挑之,女即微笑首肯。这夜,许生以楼梯暗引上去,与女携手兰房,情交意美。及至鸡鸣,许生欲归,暗约夜间又来。淑玉道:“倚梯在楼,恐夜间有人经过看见你。我今备一圆木在楼枋上,将白布一匹,半挂圆木,半垂楼下。你夜间只将手紧抱白布,我在楼上吊扯上来,岂不甚便。”许生喜悦不胜,至夜果依计而行。如此往来半年,邻舍颇知,只瞒得萧辅汉一人。
      忽一夜,许生因朋友请酒,夜深未来。有一和尚明修,夜间叫街,见楼上垂下白布到地,只道其家晒布未收,思偷其布,遂停住木鱼,过去手扯其布。忽然楼上有人吊扯上去,和尚心下明白,必是养汉婆娘垂此接奸上去,任她吊上去。果见一女子,和尚心中大喜,便道:“小僧与娘子有缘,今日肯舍我宿一宵,福田似海,恩大如天。”淑玉慌了道:“我是鸾交凤配,怎肯失身于你?我宁将银簪一根舍于你,你快下楼去。”僧道:“是你吊我上来,今夜来得去不得了。”即强去搂抱求欢。女甚怒,高声叫道:“有贼在此!”那时女父母睡去不闻。僧恐人知觉,即拔刀将女子杀死。取其簪、耳环、戒指下楼去。
      次日早饭后,其母见女儿不起,走去看时,见被杀死在楼,竟不知何人所谋。其时邻舍有不平许生事者,与萧辅汉道:“你女平素与许献忠来往有半年余,昨夜许生在友家饮酒,必定乘醉误杀,是他无疑。”萧辅汉闻知包公神明,即送状赴告:“告为强奸杀命事:学恶许献忠,心邪狐媚,行丑鹑奔。
      觇女淑玉艾色,百计营谋,千思污辱。昨夜,带酒佩刀,潜入卧室,搂抱强奸,女贞不从,拔刀刺死。遗下簪珥,乘危盗去。
      邻右可证。托迹黉门,桃李陡变而为荆榛;驾称泮水,龙蛇忽转而为鲸鳄。法律实类鸿毛,伦风今且涂地。急控填偿,哀哀上告。”
      是时包公为官极清,识见无差。当日准了此状,即差人拘原、被告和干证人等听审。
      包公先问干证,左邻萧美、右邻吴范俱供:萧淑玉在沿街楼上宿,与许献忠有奸已经半载,只瞒过父母不知,此奸是有的,并非强奸,其杀死缘由,夜深之事众人实在不知。许生道:“通奸之情瞒不过众人,我亦甘心肯认。若以此拟罪,死亦无辞;但杀死事实非是我。”萧辅汉道:“他认轻罪而辞重罪,情可灼见。女房只有他到,非他杀死,是谁杀之?必是女要绝他勿奸,因怀怒杀之。且后生轻狂性子,岂顾女子与他有情?老爷若非用刑究问,安肯招认?”包公看许生貌美性和,似非凶恶之徒,因此问道:“你与淑玉往来时曾有人从楼下过否?”
      答道:“往日无人,只本月有叫街和尚夜间敲木鱼经过。”包公听罢怒道:“此必是你杀死的。今问你罪,你甘心否?”献忠心慌,答道:“甘心。”遂打四十收监。包公密召公差王忠、李义问道:“近日叫街和尚在何处居住?”王忠道:“在玩月桥观音座前歇。”包公吩咐二人可密去如此施行。
      是夜,僧明修又敲木鱼叫街,约三更时分,将归桥宿,只听得桥下三鬼一声叫上,一声叫下,又低声啼哭,甚是凄切怕人。僧在桥打坐,口念弥陀。后一鬼似妇人之声,且哭且叫道:“明修明修,你要来奸我,我不从罢了,我阳数未终,你无杀我的道理。无故杀我,又抢我钗珥,我已告过阎王,命二鬼吏伴我来取命,你反念阿弥陀佛讲和;今宜讨财帛与我并打发鬼伎,方与私休,不然再奏天曹,定来取命。念诸佛难保你命。”
      明修乃手执弥陀珠佛掌答道:“我一时**要奸你,见你不从又要喊叫,恐人来捉我,故一时误杀你。今钗珥戒子尚在,明日买财帛并念经卷超度你,千万勿奏天曹。”女鬼又哭,二鬼又叫一番,更觉凄惨。僧又念经,再许明日超度。忽然,两个公差走出来,用铁链锁住僧。僧惊慌道:“是鬼?”王忠道:“包公命我捉你,我非鬼也。”吓得僧如泥块,只说看佛面求赦。
      王忠道:“真好个谋人佛,强奸佛。”遂锁将去。李义收取禅担、蒲团等物同行。原来包公早命二差雇一**,在桥下作鬼声,吓出此情。
      次日,锁了明修并带**见包公,叙桥下做鬼吓出明修要强奸不从因致杀死情由。包公命取库银赏了娼家并二公差去讫。
      又搜出明修破衲袄内钗、珥、戒指,叫萧辅汉认过,确是伊女插戴之物。明修无词抵饰,一并供招,认承死罪。
      包公乃问许献忠道:“杀死淑玉是此秃贼,理该抵命;但你秀才奸人室女,亦该去衣衿。今有一件,你尚未娶,淑玉未嫁,虽则两下私通,亦是结发夫妻一般。今此女为你垂布,误引此僧,又守节致死,亦无玷名节,何愧于妇道?今汝若愿再娶,须去衣衿;若欲留前程,将淑玉为你正妻,你收埋供养,不许再娶。此二路何从?”献忠道:“我深知淑玉素性贤良,只为我牵引故有私情,我别无外交,昔相通时曾嘱我娶她,我
      亦许她发科时定媒完娶。不意遇此贼僧,彼又死节明白,我心岂忍再娶?今日只愿收埋淑玉,认为正妻,以不负她死节之意,决不敢再娶也。其衣衿留否,惟凭天台所赐,本意亦不敢欺心。”
      包公喜道:“汝心合乎天理,我当为你力保前程。”即作文书申详学道:审得生员许献忠,青年未婚;邻女淑玉,在室未嫁。两少相宜,静夜会佳期于月下,一心合契,半载赴私约于楼中。方期缘结乎百年,不意变生于一旦。恶僧明修,心猿意马,夤夜直上重楼。狗幸狼贪,粪土将污白璧。谋而不遂,袖中抽出钢刀。死者含冤,暗里剥去钗珥。伤哉淑玉,遭凶僧断丧香魂;义矣献忠,念情妻誓不再娶。今拟僧抵命,庶雪节妇之冤;留许前程,少奖义夫之慨,未敢擅便,伏候断裁。
      学道随即依拟。后许献忠得中乡试,归来谢包公道:“不有老师,献忠已做囹圄之鬼,岂有今日?”包公道:“今思娶否?”许生道:“死不敢矣。”包公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许生道:“吾今全义,不能全孝矣。”包公道:“贤友今日成名,则萧夫人在天之灵必喜悦无穷。就使若在,亦必令贤友置妾。今但以萧夫人为正,再娶第二房令阃何妨。”献忠坚执不从。包公乃令其同年举人田在懋为媒,强其再娶霍氏女为侧室。献忠乃以纳妾礼成亲。其同年录只填萧氏,不以霍氏参入,可谓妇节夫义,两尽其道。而包公雪冤之德,继嗣之恩,山高海深矣!


    2楼2020-01-29 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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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回 观音菩萨托梦
        话说贵州道程番府有一秀才丁日中,常在安福寺读书,与僧性慧朝夕交接。性慧一日往日中家相访,适日中外出,其妻邓氏闻夫常说在寺读书,多得性慧汤饮,因此出来见之,留他一饭。性慧见邓氏容貌华丽,言词清雅,心中不胜喜慕。后日中外出月余未回,性慧遂心生一计,将银雇二道士假扮轿夫,半午后到邓氏家道:“你相公在寺读书,劳神太过,忽然中风死去,得僧性慧救醒,尚奄奄在床,生死未保。今叫我二人接娘子去看他。”邓氏道:“何不借眠轿送他回来?”二轿夫道:“本要送他回来,奈程途有十余里,恐路上伤风,症候加重,恐难救治。娘子可自去看来,临时主意或接回、或在彼处医治,有个亲人在旁,也好服侍病人。”邓氏听得即登轿前往。
        天晚到寺,直抬入僧房深处,却已排整酒筵,欲与邓氏饮酒。那邓氏即问道:“我官人在哪里?领我去看。”性慧道:“你官人因众友相邀去游城外新寺,适有人来报他中风,小僧去看,幸已清安。此去有路五里,天色已晚,可暂在此歇,明日早行,或要即去,亦待轿夫吃饭,娘子亦吃些点心,然后讨火把去。”
        邓氏遂心生疑,然又进退无路。饮酒数杯,又催轿夫去。性慧道:“轿夫不肯夜行,各回去了。娘子可宽饮数杯,不要性急。”
        又令侍者小心奉劝,酒已微醉,乃引入禅房去睡。邓氏见锦衾绣褥,罗帐花枕,件件精美,以灯照之,四边皆密,乃留灯合衣而寝,心中疑虑不寐。及钟声定后,性慧从背堆进来,近床抱住。邓氏喊声:“有贼!”性慧道:“你就喊天明,也无人来捉贼。我为你费了多少心机,今日乃得到此,亦是前生夙缘注定,不由你不肯。”邓氏骂道:“野僧何得无耻,我宁死决不受辱。”性慧道:“娘子可行方便一宵,明日送你见夫;若不怜悯,小僧定断送你的性命!”邓氏喊骂闹至半夜,被性慧强行剥去衣服,将手足绑缚,恣行淫污。次日午朝方起。性慧对邓氏道:“你被我设计骗来,事已至此,可削发为僧,藏在寺中,衣食受用都不亏你,又有老公陪。你若使昨夜性子,有麻绳、剃刀、毒药在此,凭你死吧!”邓氏暗思身已受辱,死则永无见天的日子,此冤难报;不如忍耐受辱,倘得见夫,报了此冤,然后就死。乃从其披剃。
        过了月余,丁日中来寺拜访性意,邓氏听出是夫声音,挺身先出,性慧即赶出来。日中即向邓氏作揖,邓氏哭道:“官人不认得我了?我被性慧拐骗在此,日夜望你来救我。”日中大怒,扭住性慧便打。性慧呼集众僧将日中锁住,取出刀来要杀之。邓氏来夺刀道:“可先杀我,然后杀我夫。”性慧乃收起刀,强扯邓氏入房吊住,再出来杀日中。日中道:“我妻被你拐,我又被你杀,到阴司也不肯放你。若要杀,作一处死罢,可与我夫妻相见。”性慧道:“你死则邓氏无所望,便终身是我妻,安肯与你同死?”日中道:“然则全我身体,容我自死罢。”慧道:“我且积些阴德,方丈后有一大钟,将你盖在钟下,让你自死。”遂将日中盖入钟下。邓氏日夜啼哭,拜祷观音菩萨,愿有人来救她丈夫。
        过了三日,适值包公巡行其地,夜梦观音引至安福寺方丈中,见钟下覆一黑龙。初亦不以为意,至第二、三夜,连梦此事,心始疑异。乃命手下径往安福寺中,试看何如。到得方丈坐定,果见方丈后有一大钟,即令手下抬开来看,只见一人饿得将死,但气未绝。包公知是被人所困,即今以粥汤灌下。一饭时稍醒,乃道:“僧性慧既拐我妻削发为僧,又将我盖在钟下。”包公遂将性慧拿下,但四处搜觅并无妇人。包公便命密搜,乃入复壁中,有铺地木板,公差揭起木板,有梯入地,从梯下去,乃是地室,室内点灯明亮,一少年和尚在坐着。公差叫他上来,报见包公。此少年和尚即是邓氏,见夫已放出,性慧已锁住,邓氏乃从头叙说其被拐骗情由,夫被害根原。性慧不能辩,只磕头道:“甘受死罪。”包公随即判道:“审得淫僧性慧,稔恶贯盈,与生员丁日中交游,常以酒食征逐。见其妻邓氏美貌,不觉巧计横生,骗其入寺背夫,强行淫玷;劫其披缁削发,混作僧徒。虽抑郁而何言,将待机而图报;偶日中之来寺,幸邓氏之闻声。相见泣诉,未尽衷肠之话;群僧拘执,欲行刃杀之凶。恳求身体之全,得盖大钟之下。
        乃感黑龙之被盖,梦入三更;因至方丈而开钟,饿经五日。丁日中从危得活,后必亨通;邓氏女求死得生,终当完聚。性慧拐人妻,坑人命,合枭首以何疑,群僧党一恶害一生,皆充军于远卫。”
        判讫,将性慧斩首示众,其助恶众僧皆发充军。
        包公又责邓氏道:“你当日被拐便当一死,则身沽名荣,亦不累夫有钟盖之难。若非我感观音托梦而来,你夫却不为你而饿死乎?”邓氏道:“我先未死者,以不得见夫,未报恶僧之仇,将图见夫而死。今夫已救出,僧已就诛,妾身既厚,不可为人,固当一死决矣!”即以头击柱,流血满地。包公乃命人扶住,血出晕倒,以药医好,死而复生。包公谓丁日中道:“依邓氏之言,其始之从也,势非得已;其不死者,因欲得以报仇也。今击柱甘死,可以明志,你其收之?”丁日中道:“吾向者正恨其不死,以图后报仇之言为假;今见其撞柱,非真偷生无耻可知。今幸而不死,我待之如初,只当来世重会也。”
        日中夫妇拜谢而归,以木刻包公像,朝夕奉侍不懈。其后日中亦登科第,官至同知。


      3楼2020-01-29 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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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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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楼2020-01-29 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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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茂七,我知道你当初叫春香做脚不遂,后来你在他家稔熟,晓得陈氏在外房洗浴,你先从中间藏在里房,俟陈氏进来,你掩口000强0000奸,陈氏必然喊叫,你恐怕人来,将咽喉扣住死了。不然,他家又无杂人来往,哪个这等稔熟?后来春香见事难出脱,只得喊叫,此乃掩耳盗铃的意思。你二人的死罪定了。”遂令程二将棺埋讫,开豁邻族等众,即将行文申明上司。程二忠心看顾小主不提。
            越至三年时,包公巡行山东曲阜县,那茂七的父亲学六具状进上:诉为天劈奇冤事:民有枉官为申理,子受冤父为代白。枭恶程二,主母身故,陷男茂七00奸00杀,告县惨刑屈招。泣思00奸00无捉获,指00奸00恶妻为据;杀不喊明,驾将平日推原。伊妻00奸00不择主,是夜未知张谁李谁;主母死无证据,当下何不扭住截住?恶欲指鹿而为马,法岂易牛而以羊。乞天镜。照飞霜。详情不雨,盆下衔 恩。哀哀上诉。
          包公准状。次日,夜阅各犯罪案,至强奸杀命一案,不觉精神疲倦,蒙睡去。忽梦见一女子似有诉冤之状。包公道:“你有冤只管诉来。”其妇未言所以,口吟数句而去道:“一史立口阝人士,八厶还夸一了居。舌尖留口含幽怨,蜘蛛横死恨方除。”时包公醒来,甚是疑惑,又见一大蜘蛛,口开舌断,,死于卷上。包公辗转寻思,莫得其解。复自想道:“陈氏的冤,非姓史者即姓朱也。次日,审问各罪案明白,审到此事,又问道:“我看起秋桂口词,他家又无闲人来往,你在他家稔熟,你又预托春香去谋奸,到如今还诉什么冤?”茂七道:“小的实没有此事,只是当初县官做杀了,小的有口难分。今幸喜青天爷爷到此,望爷爷斩断冤根。”包公复问春香,亦道:“并无此事,只是主母既死,小妇人分该死了。”包公乃命带春香出外听候,单问张茂七道:“你当初知陈氏洗浴,藏在房中,你将房中物件一一报来。”茂七道:“小的无此事怎么报得来?”包公道:“你死已定,何不报来!”茂七想道:“也是前世冤债,只得妄报几件。”他房中锦被、纱帐、箱笼俱放在床头。”包公令带春香进来,问道:“你将主母房中使用物件逐一报来。”春香不知其意,报道:“主母家虽富足,又出自宦门,平生只爱淡薄,福生帐、布被、箱笼俱在楼上,里房别无他物。”包公又问:“你家亲眷并你主人朋友,有姓朱名史的没有?”春香道:“我主人在家日,有个朱吏部公子相交,自相公被掳,并不曾来,只常年与黄国材相公在附近读书。”包公发付收监。次日观风,取弘史作案首,取黄国材第二。是夜阅其卷,复又梦前诗,遂自悟道:“一史立口阝人士,一史乃是吏字,立口阝是个部字,人士乃语词也。八厶乃公字,一了是子字。此分明是吏部公子。舌尖留口含幽怨,这一句不会其意。蜘蛛横死恨方除,此公子姓朱,分明是蜘蛛也。他学名弘史,又与此横死声同律;恨方除,必定要问他填命方能泄其妇之恨。次日,朱弘史来谢考。包公道:“贤契好文字。”弘史语话不明,舌不叶律。包公疑惑,送出去。黄国材同四名、五名来谢。包公问黄生道:“列位贤契好文字。”众答道:“不敢。”因问道:“朱友的相貌魁昂,文才俊拔,只舌不叶律,可为此友惜之。不知他还是幼年生成,还是长成致疾?”
          国材道:“此友与门生四年同在崇峰里攻书,忽六月初八日夜间去其舌尖,故此对答不便。”诸生辞去。包公想道:我看案状是六月初八日奸杀,此生亦是此日去舌,年月己同;兼相单上载口中血出,此必是弘史近境探知门路去向,故预藏在里房,俟其洗浴已完,强奸恣欲,将舌入其口以防发喊。陈氏烈性,将口咬其舌,弘史不得脱身,扣咽绝命逃去。试思此生去舌之日与陈氏奸杀之日相符,此正应“舌尖留口含幽怨”也,强奸杀命更无疑矣。随即差人去请弘史。及至,以重刑鞠问,弘史一一招承。遂落审语道:审得朱弘史,宦门辱子,黉序禽徒。当年与如芳相善,因庆新房,包藏淫欲。瞰夫被掳,于四年六月初八夜,藏入卧房,探听陈氏洗浴,恣意强奸,畏喊扣咽绝命。含舌诉冤于梦寐,飞霜落怨于台前。年月既侔,招详亦合。合拟大辟之诛,难逃枭首之律。其茂七、春香,填命虽谓无事,然私谋密策,终成祸胎,亦合发遣问流,以振风化。
            第五回 锁  匙
            话说潮州府邹士龙、刘伯廉、王之臣三人相善,情同管鲍,义重分金。后臣、龙二人同登乡荐,共船往京会试。邹士龙到船,心中悒怏。王之臣慰解道:“大丈夫所志在功名,离别何足叹?”士龙道:“我非为此。贱内怀有七月之娠,屈指正月临盆,故不放心。”之臣道:“贱内亦然。想天相吉人,谅获平安,不必挂虑。”龙道:“你我二人自幼同学从师,稍长同进黉宫,前日同登龙虎,今又彼此内眷有孕,事岂偶然。兄若不弃,他日若生者皆男,呼为兄弟;生者皆女,呼为姊妹;倘是一男一女,结为夫妻。兄意何如?”臣道:“斯言先得我心。”命仆人取酒,尽欢而饮。后益相亲爱。至京会试,龙获联登,臣落孙山。臣遂先辞回家,龙乃送至郊外嘱道:“今家书一封劳兄带回,家中事务乞兄代为兼摄一二。”臣道:“家中事自当效力,不必挂念,惟努力殿试,决与前三名争胜。”遂掩泪而别。臣抵家见妻魏氏产一男,名朝栋。臣问是何日,魏氏道:“正月十五辰时。邹大人家同日酉时得一女,名琼玉。”臣心喜悦,遂送家书到龙家,龙妻李氏已先得联登捷报,又得平安家信,信中备述舟中指腹的事。李氏命婢设酒款臣,臣醉乃归。自后龙家外事臣遂悉为主持,毫无私意。数月后,龙受知县而回,择日请伯廉为二家交聘,臣以金镶玉如意表礼为聘,龙以碧玉鸾钗一对答之。及龙赴任,往来书启通问,每月无间。臣越数科不中,亦受教职,历任松江府同知。病重,遗书一纸于龙,中间别无所云,惟谆谆嘱以扶持幼子。既而,卒于任所。龙偶历南京巡道,得书大恸,亲往吊奠。臣为官清廉,囊无余剩,龙乃赠银百两,代为申明上司,给沿途夫马船只,奔柩归葬。丧事既毕,欲接朝栋来任攻书,朝栋辞道:“父丧未终,母寡家贫,为子者安敢远行。”龙闻言颇嘉其孝,常给赀以赡之,令之勤读,而家资日见颓败。十四岁补邑痒生,龙闻知甚喜,亦特遣贺。


          6楼2020-01-29 1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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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后,朝栋惟知读书,坐食山崩,遂至贫穷。而龙历任参政,以无子致仕回家,朝栋亦与伯廉往贺,衣衫褴褛。偶府县官俱来拜,龙自觉羞耻,心甚不悦,朝栋已十六岁,乃托刘伯廉去说,择日完娶。参政遂道:“彼父在日虽过小聘,未尝纳采。彼乃宦家子弟,我女千金小姐,两家亦非小可人家,既要完娶,必行六礼。”朝栋闻言乃道:“彼亦知我家贫无措,何故如此留难!我当发奋,倘然侥幸,再作理会。”竟不复言。
              一日,参政谓夫人道:“女儿长成,分当该嫁。”夫人道:“前者王公子来议完亲,虽家贫,我只得此女,何不令其入赘我家,岂不两便,何必要他纳采?”参政道:“吾见朝栋将来恐只是个穷儒,我居此位,安用穷儒做门婿,谅他无银纳采,故尔留难。且彼大言不惭,再过一年,我叫刘兄去说,既不纳采,叫他领银百两另娶,我将女别选名门宦宅,庶不致耽误我女。”夫人道:“彼即虽贫,喜好读书,将来必不落后。彼父虽亡,前言犹在,岂可因此改盟?”参政道:“非汝所知,我自有处。”不意琼玉在屏后听知。次日,
              与丹桂在后花园中观花,见朝栋过于墙外。婢指道:“这就是王公子。”各各相盼而去。琼玉见朝栋丰姿俊雅,但衣衫褴褛,心中暗喜。至第二日,乃又与丹桂往花园。朝栋因见女子星眸月貌,光彩动人,与婢观花,意其必是琼玉,次日又往园外经过。琼玉令丹桂呼道:“王公子!”朝栋恐被人见,不敢近前。婢又连呼,生见呼切,意必有说,竟近墙边。琼玉乃令婢开了小门,备以父言相告。朝栋道:“此亲原是先君所定,我今虽贫,银决不受,亲决不退。令尊欲将汝遣嫁,亦凭令尊。”琼玉道:“家君虽有此意,我决不从。你可用心读书,终久团圆。你晚上可在此来,我有事问你。此时恐有人来,今且别去。”
              朝栋回去,候至人静更余,径去门边,见丹桂立候,乃道:“小姐请公子进去说话。”朝栋道:“恐你老爷知道,两下不雅。”丹桂道:“老爷、夫人已睡,进去无妨。”朝栋犹豫,丹桂促之乃入。但见备有酒肴,留公子对坐同饮。朝栋欲不能制,竟欲苟合,玉坚不许,乃道:“今日之会,盖悯君之贫耳,岂因私欲致此;倘今苟从。合卺之际将何为质?”朝栋道:“此事固不敢强,但令尊欲易盟将如之何?”玉道:“我父纵欲别选东床,我岂肯从。古云:“一丝已定,岂容再易。”朝栋道:“你能如此,终恐令尊势不得已。”玉道:“我父若以势压,惟死而已。”遂牵生手,对天盟誓。既而又饮。时至三更。女年尚幼,饮酒未节,遂乃醉倦,忘辞生回,和衣而睡。生欲出,丹桂道:“小姐未辞,想有事说,少坐片时,俟小姐醒来。”生往视之,真若睡未足之海棠。生兴不能制,抱而同睡。玉略醒,乃道:“我一时醉倦有失瞻顾。”
              生求合,玉意绸缪,亦不能拒,遂与同寝。鸡啼,二人同起。玉以丝绸三匹,金手镯一对,银钗数双授生。临别,又令次夜复入。生自后夜来晓出,两月有余。
              一晚,朝栋偶因母病未去,丹桂候门良久,不见生来,忽闻有脚步响,连道:“公子来矣。”不意祝圣八惯做鼠窃,撞见冲入。丹桂见是贼来,慌忙走入。圣八遂乃赶进,丹桂欲喊,圣八拔刀杀死。陡然入来,琼玉于灯下见是贼至,开门走至堂上暗处躲之。圣八入房,尽掳其物而去。玉至天微明,乃叫母道:“房中被贼劫。”参政道:“如何不叫?”玉道:“我见杀了丹桂,只得开门走,躲藏于暗处,故不敢喊。”参政往看,见丹桂杀于后门。问玉道:“丹桂缘何杀于此?”女无言可答。参政心甚疑之。玉乃因此惊病不能起床。
              参政欲去告官,又无赃证,乃令家人梅旺到各处探访。朝栋因母病无银讨药,将金手镯一个请银匠饶贵换银,贵乃应诺,未收,朝栋出铺。梅旺偶在铺门经过,望见银匠桌上有金手镯一个,走进问道:“此谁家的物件?”银匠道:“适才王相公拿来待我换银的。”梅旺道:“既要换银,我拿去见老爷兄银与他就是。”匠人道:“他说不要说出谁的,你也不必说,勿令他怪我。”遂付与梅旺拿去。旺回家告参政道:“此物象我家的,可请夫人、小姐来认。”夫人出见乃认道:“此是小姐的,从何处得来?”旺道:“在饶
              银匠铺中得来的,他说是那王朝栋相公把来与他换银的。”参政道:“原来此子因贫改节,遂至于此。”即去写状,令梅旺具告巡行衙门:
              告为杀婢劫财事:狠恶王朝栋,系故同知王之臣孽子,不守本分,倾败家业。充肠嗟无饭,饿眩目花;
              蔽体怨无衣,寒生肌栗。因父相知,往来惯熟。突于本月某日二更时分,潜入身家,抱婢丹桂逼奸不从杀死,劫去家财一洗。次日,缉获原赃金镯一只,银匠饶贵现证。劫财杀命,藐无法纪。伏乞追赃偿命,除害安良。上告。
              时巡行包公一清如水,明若秋蟾,即差兵赵胜、孙勇,即刻往拿朝栋。栋乃次早亦具状诉冤:
              诉为烛奸止奸事:东家失帛,不得廖同西家争衣;越人沽酒,何故妄与秦人索价?身父业绍箕裘,教传诗礼。叨登乡荐,历任松江府佐;官居清节,仅遗四海空囊。鲰生樗栎,名列黉宫。岳父邹士龙曾为指腹之好,长女邹琼玉允谐伉俪之缘。如意聘仪。鸾钗为答。孰意家计渐微,难行六礼。琼玉仗义疏财,私遗镯钗缎匹;岳父爱富嗔贫,屡求退休另嫁。久设阱机,无由投发;偶因贼劫,飘祸计坑。欲绝旧缘思媾新缘;贼杀婢命坑害婿命。吁天查奸缉盗,断女毕烟,脱陷安良。哀哀上诉。


            7楼2020-01-29 1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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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公问道:“既非你杀丹桂,此金镯何处得来?”朝栋道:“金镯是他小姐与生员的。”包公道:“事未必然。”朝栋道:“可拘他小姐对证。”包公沉吟半响,问道:“你与琼玉有通乎?”朝栋道:“不敢。”似欲有言而愧视众人。包公微会其意,即退二堂,带之同入,屏绝左右。问道:“既非有通,安肯与你多物?”朝栋道:“今日非此大冤,生员决不敢言以丧其德;今遭此事,不得不以直告。”遂将其事详述一遍。包公道:“只恐此事不的。倘事果真,明日互对之时,你将此事一一详说,看他父亲如何处置,我必拘他女来对证。果实,必断完娶;如虚,必向你偿命。”朝栋再三叩头道:“望大人周全。”
                包公次日拘审,士龙亲出互对,谓包公道:“此子不良,望大人看朝廷分上,执法断填。”包公道:“理在则执法,法在何论情。朝栋说宦家子弟,庠序后英,何分厚薄?”乃呼朝栋道:“父为清官,子为贼寇,你心忍玷家谱?”朝栋道:“生员素遵诗礼,居仁由义,安肯为此!”包公道:“你既不为,赃从何出?”朝栋道:“他女付我,岂劫得之。”邹士龙道:“明明是他理亏,无言可对,又推在吾女身上。”包公道:“伊女深闺何能得至?”朝栋道:“事出有因。”包公道:“有何因由?可细讲来。”朝栋道:“春三月,因事过彼花园,小姐偶同婢女丹桂观花,相视良久而退。生员次日又过其地,小姐已先在矣。小姐令丹桂叫生员至花园,备言其父与母商议欲悔婚,要叫伯廉来说,与银一百退亲,只夫人不肯。小姐见生员衣衫褴褛,约生员夜来说话。生员依期而去,丹桂候门,延入命酒,遂付金镯一对,银钗数双,丝绸三匹。偶因手迫,无银为老母买药,故持金镯一个托饶银匠代换银应用,被伊家人梅旺哄去。其杀死丹桂一事,实不知情。望大人体好生之德,念先君只得生员一人,母亲在疾,乞台曲全姻事,缉访真贼,以正典刑,衔结有日。”包公道:“既然如此,老先生亦箝束不严,安怪此生?”参政道:“此皆浮谈。小女举止不乱,安得有此。”包公道:“既无此,必要令爱出证,泾渭自分。”朝栋道:“小姐若肯面对,如虚甘死。”士龙心中甚是疑惑:若说此事是虚,我对夫人说的话此生何以得知?倘或果真,一则不好说话,二则自觉无颜。心中犹豫不决。包公遂面激之道:“老大人身系朝纲,何为不加细察?”士龙被激乃道:“知子者莫若父。寒家有此,学生岂不知一二?”包公道:“只恐有此事便不甚雅。既无此事,令爱出来一证何妨?”士龙一时不能回答,及令梅旺讨轿接小姐来。梅旺即刻回家,对夫人将前事说了,夫人入室与女儿备说前事。小姐自思:“此生非我出证,冤不能白。”旺又催道:“包老爷专等小姐听审。”小姐无奈只得登轿而去。二门下轿,入见包公。包公道:“此生说金镯是你与他的;令尊说是此生劫得之赃。泾渭在你,公道说来。”小姐害羞不答。朝栋道:“既蒙相与,直说何妨,你安忍令致我于死地?”小姐年雏,终不敢答。包公连敲棋子厉声骂道:“这生可恶!口谈孔孟,行同盗跖,为何将此许多虚话欺官罔上?重打四十,问你一个死罪!”朝栋婴儿之态复萌,乃睡于地下,大哭而言道:“小姐,你有当初,何必有今日?当夜之盟今何在哉?我今受刑是你误我,我死固不足惜,家有老母,谁将事乎?”小姐亦低首含泪,乃道:“金镯是我与此生的,杀丹桂者不是此生。其贼入房,灯影之下,我略见其人半老,有须的模样。”包公道:“此言公道,饶你打
                罢。”生乃洋洋起来,跑在小姐旁边。小姐见生发皆散了。乃跪近为之挽发。参政见了心中怒起,乃道:“这妮子吓得眼花,见不仔细,一发胡言。”小姐已明白说过,因见父发怒越不敢言。包公道:“令爱既吓得眼花,见不仔细,想老先生见得仔细,莫若你自问此生一个死罪,何待学生千言万语?况丹桂为此生作待月的红娘,彼又安忍心杀之?”参政道:“小女尚年幼,终不然有西厢故事么?”包公道:“先前真情,已见于挽发时矣,何必苦苦争辩。”参政道:“知罪知罪,凭老大人公断。包公道:“若依我处,你当时与彼
                父既有同窗之雅,又有指腹之盟,兼有男心女欲,何不令速完娶?”参政道:“据彼之言,丹桂之死虽非彼杀,实彼累之也。必要他查出此贼,方能脱得彼罪。”包公道:“贼易审出,俟七日后定然获之,然后择日毕姻。”参政忿忿而出,包公令生女各回。
                是夜,朝栋回家,燃香告于父道:“男不幸误罹此祸,受此不美之名,奈无查出贼处,终不了事。我父有灵,详示报应。”祝毕就寝,梦见父坐于上,朝栋上前揖之,乃掷祝一双于地,得圣若八字形。朝栋趋而拾之,父乃出去,朝栋遂觉。却说包公退堂,心中思忖,将何策查出此贼。是夜,梦见一人,峨冠博带,近前揖谢道:“小儿不肖,多叨培植。”掷竹而去。包公视之,乃是圣若八字形。觉而思道:贼非姓祝即名圣划名。次早升堂,差人唤王相公到此有事商议。朝栋闻唤,即穿衣来见包公。包公将夜来梦见掷竹事说知。朝栋道:“此乃先父感大人之德,特至叩谢。门生是夜亦曾焚香祝父,乞报贼名,即梦见先父亦如此如此,梦相符合,想贼名必寓中。”包公道:“我三更细想,此贼非姓祝,即名圣,或名;若八字形,或排第八。贤契思之,有此名否?”适有一门子在旁闻得,禀道:“前任刘爷已捕得一名鼠窃祝圣八。后以初犯刺臂释放。”包公道:“即此人无疑矣。”即升堂,朱笔标票,差二人拿来。公差至圣八门首,见圣八正出门来,二人近前,一手扭住,铁锁扣送。包公道:“你这**,黑夜杀人劫财,好大的胆!”圣八道:“小人素守法度,并无此事。”包公道:“你素守法,如何前任刘爷捕获刺臂?”圣八道:“刘爷误捉,审有释放。”
                包公道:“以你初犯刺臂释放,今又不改,杀婢劫财。重打四十,从直招来!”圣八推托不招,令将夹起,并不肯认。包公见他腰间有锁匙二个,令左右取来,差二人径往他家,嘱咐道:“依计而行,如有泄漏,每人重责四十,革役不用。”二人领了锁匙到其家,对他妻子道:“你丈夫今日到官,承认劫了邹家财物,拿此锁匙来叫你开箱,照单取出原赃。”其妻信以为实,遂开箱依单取还。二人挑至府堂,圣八愕然无词争辩,乃招道:“小人是夜过他宅花园小门,偶听丹佳说道:“公子来矣。小人冲入,彼欲喊叫,故尔杀之,掳财是真。”包公即差人请参政到堂,认明色衣四十件,色裙三十件,金首饰一副,银妆盒一个,牙梳,铜镜,一一收领明白。包公判道:
                审得祝圣八,素行窃诈,猖獗害民;犯刺不悛,恣行偷盗。杀侍婢劫掳财物以利己;误朝栋几陷缧绁以离婚。原赃俱在,大辟攸宜。邹士龙枉列冠裳,不顾仁义;负心死友,欲悔前盟。箝束不严,以致怨女旷夫


              8楼2020-01-29 1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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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私相授受;防闲有弛,俾令戴月披星密自往来。侍女因而丧命,女婿几陷极刑。本宜按法,念尔官体年老, 姑从减等。
                  王朝栋非罪而受丛脞,合应免拟;邹琼玉永好而缔前盟,仍断成婚。使效唱随偕老,俾令山海可同心。王朝栋择日成婚,夫妇和谐,事亲至孝。次年科举,早膺鹗荐,赴京会试,黄榜联登,官授翰林之位。
                  第六回 包  袱
                  话说宁波府定海县佥事高科、侍郎夏正二人同乡,常相交厚,两家内眷俱有孕,因指腹为亲。后夏得男名昌时,高得女名季玉。正遂央媒议亲,将金钗二股为聘,高慨然受了,回他玉簪一对。但正为官清廉,家无羡余,一旦死在京城,高科助其资用奔柩归丧。科寻亦罢官归家,资财巨万。昌时虽会读书,一贫如洗。十六岁以案首入学,托人去高岳丈家求亲。高嫌其贫,有退亲的意,故意作难道:“须备六礼,方可成婚。今空言完亲,吾不能许。彼若不能备礼,不如早早退亲,多送些礼银与他另娶则可。”又延过三年,其女尝谏父母不当负义,父辄道:“彼有百两聘礼,任汝去矣,不然,难为非礼之婚。”季玉乃窃取父之银两及己之镯、钿、宝钗、金粉盒等,颇有百余两,密令侍女秋香往约夏昌时道:“小姐命我拜上公子。我家老爷嫌公子家贫,意欲退亲,小姐坚不肯从,日与父母争辩。今老相公道,公子若有聘金百两,便与成亲。小姐已收拾银两钗钿约值百两以上,约汝明日夜间到后花园来,千万莫误。”昌时闻言不胜欢喜,便与极相好友李善辅说知。善辅遂生一计道:“兄有此好事,我备一壶酒与兄作贺礼。”至晚,加毒酒中,将昌时昏倒。善辅抽身径往高佥事花园,见后门半开,至花亭果见侍女持一包袱在手。辅接道:“银子可与我。”侍女在月下认道:“汝非夏公子。”辅道:“正是。秋香密约我来。”侍女再又详认道:“汝果不是夏公子,是贼也。”辅遂拾起石头一块,将侍女劈头打死,急拿包袱回来。昌时尚未醒,辅亦佯睡其旁。少顷,昌时醒来对善辅道:“我今要去接那物矣。”辅道:“兄可谓不善饮酒,我等兄不醒,不觉亦睡。此时人静,可即去矣。”昌时直至高宅花园,回顾寂然,至花亭见侍女在地道:“莫非睡去乎?”以手扶起,手足俱冷,呼之不应,细看又无余物,吃了一惊,逃回家去。
                  次日,高佥事家不见侍女,四下寻觅,见打死在后花园亭中,不知何故,一家惊异。季玉乃出认道:“秋香是我命送银两钗钿与夏昌时,令他备礼来聘我。岂料此人狠心将他打死,此必无娶我的心了。”高科闻言大怒,遂命家人往府急告:
                  告为谋财害命事:为盗者斩,难逃月中孤影;杀人者死,莫洗衣上血痕。狠恶夏昌时系故侍郎夏正孽子,因念年谊,曾经指腹;自伊父亡,从未行聘。岂恶串婢秋香,构盗钗钿;见财入手,杀婢灭迹。财帛事轻,人命情重。上告。
                  昌时亦即诉道:诉为杀人图陷事:念身箕裘遗胤,诗礼儒生。先君侍郎,清节在人耳目;岳父高科,感恩愿结婚姻。允以季玉长姬,许作昌时正室。金钗为聘,玉簪回仪。谁期家运衰微,二十年难全六礼;遂致岳父反复,千百计求得一休。先令侍女传言,赠我厚赂;自将秋香打死,陷我深坑。求天劈枉超冤。上告。
                  顾知府拘到各犯,即将两词细看审问,高科质称:“秋香偷银一百余两与他。我女季玉可证。彼若不打死秋香,我岂忍以亲女出官证他。且彼虽非我婿,亦非我仇,纵求与彼退亲,岂无别策,何必杀人命图赖他?”夏昌时质称:“前一日,汝令秋香到我家哄道,小姐有意于我,收拾金银首饰一百两零,叫我夜到花园来接。我痴心误信他,及至花园,见秋香已打死在地,并无银两。必此婢有罪犯,汝要将打死,故令他来哄我,思图赖我。若果我得他银两,人心合天理,何忍又打死他?”顾公遂叫季玉上来问道:“一是你父,一是你夫,汝是干证。从实招来,免受刑法。”季玉道:“妾父与夏侍郎同僚,先年指腹为婚,受金钗一对为聘,回他玉簪一双。后夏家贫淡,妾父与他退亲,妾不肯从,乃收拾金银钗钿有百余两,私命秋香去约夏昌时今夜到花园来接。竟不知何故将秋香打死,银物已尽取去,莫非有强奸秋香不从的事,故将打死;或怒我父要退亲,故打死侍婢泄忿。望青天详察。”顾公仰椅笑道:“此干证说得真实。”夏昌时道:“季玉所证前事极实,我死亦无怨;但说我得银打死秋香,死亦不服”然此想是前生冤业,今生填还,百口难辩。”
                  遂自诬服。府公即判道:
                  审得夏昌时,仗剑狂徒,滥竽学校,破家荡子,玷辱家声。故外父高科弃葑菲而明告绝,乃笄妻季玉重盟誓而暗赠金银。胡为既利其财,且忍又杀其婢;此非强奸恐泄,必应黩货瞒心。赴约而来,花园其谁到也;淫欲以逞,暮夜岂无知乎?高科虽曰负盟,绝凶徒实知人则哲;季玉嫌于背父,念结发亦观过知仁。高女另行改嫁,昌时明正典刑。
                  昌时已成狱三年,适包公奉旨巡行天下,先巡历浙江,尚未到任,私行入定海县衙。胡知县疑是打点衙门者,收入监去。及在狱中,又说:“我会做状,汝众囚若有冤枉者,代汝作状申诉。”时夏昌时在狱,将冤枉从直告诉,包公悉记在心后,用一印令禁子送与胡知县,知县方知是巡行老爷,即忙跪请坐堂。及升堂,即吊昌时一案文卷来问,季玉坚执是伊杀侍婢,必无别人。包公不能决,再问昌时道:“汝曾泄漏与人否?昌时道:“只与相好友李善辅说过,其夜在他家饮酒,醒来,辅只在旁未动。”包公猜道:“这等,情已真矣,不必再问,遂考校宁波府生员,取李善辅批首,情好极密,所言无不听纳。至省后又召去相见,如此者近半年。一日,包公谓李善辅道:“吾为官拙清,今将嫁女,苦无妆资,汝在外看有好金子代我换些。异日倘有甚好关节,准你一件。汝是我得意门生,外面须为我慎密。”李善辅深信无疑,数日后送到古金钗一对,碧玉簪一对,金粉盒、金镜袋各一对,包公亦佯喜。即吊夏昌时一干人再问。取出金钗、玉簪、粉盒、金镜袋,尽排于桌上。季玉认道:“此尽是我以前送夏生者。”再叫李善辅来对,见高小姐认物件是他的,吓得魂不附体,只推是与过路客人换来的。此刻夏昌时方知前者为毒酒所迷,高声喝道:“好友!害人于死地。”善辅抵赖不得,遂供招承认。
                  包公批道:审得李善辅,贪黩害义,残忍丧心。毒药误昌时,几筵中暗藏机阱;顽石杀侍女,花亭上骤进虎狼。利归己,害归人,敢效郦寄卖友;杀一死,坑一生,犹甚蒯通误人。金盒宝钗,昔日真赃俱在;铁钺斧,今秋大辟何辞。高科厌贫求富。思背故友之姻盟;掩实弄虚,几陷佳婿于死地。若正伦法,应加重刑,惜在缙绅,量从末减。夏昌时虽在缧绁之中,非其罪也;高季玉既怀念旧之志,永为好兮。昔结同心,曾山盟而海誓;仍断合卺,俾夫唱而妇随。


                9楼2020-01-29 1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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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回 葛叶飘来
                    话说处州府云和县进士罗有文,知南丰县事有年。龙泉县举人鞠躬,与之系瓜葛之亲,带仆三人,贵十八、章三、富十,往谒有文,仅获百金,将银五十两买南丰铜镏金玩器、笼金篦子,用皮箱盛贮,白铜锁钥。又值包公巡行南京,躬与相知,欲往候见之。货齐,辞有文起身。数日,到了瑞洪,先令章三、富十二人起旱往南京,探问包公巡历何府,约定芜湖相会。次日换船,水手葛彩搬过行李上船,见其皮箱甚重,疑是金银,乃报与家长艾虎道:“几只皮箱重得异常,想是金银,决非他物。”二人乃起谋心,议道:“不可再搭别人,以便中途行事。”计排已定,乃佯谓躬道:“我想相公是读书人,决然好静,恐搭做客杂人同船,打扰不便。今不搭别人,但求相公重赏些船钱。”躬道:“如此更好,到芜湖时多与你些钱就是。”二人见说,愈疑银多。是日,开船过了九江。次晚,水手将船艄在僻处,候至半夜时分,艾虎执刀向躬头一砍,葛彩执刀向贵十八头一砍,主仆二人死于非命,丢入江中。搜出钥匙将皮箱开了,见满箱皆是铜器,有香炉、花瓶、水壶、笔山,精致玩器,又有篦子,皆是笼金故事,止得银三十两。彩道:“我说都是银子,二人一场富贵在眼下,原来是这些东西。”虎道:“有这样好货,愁无**?莫若再至芜湖,沿途发卖,即是银子。”二人商议而行。
                    章三、富十探得包公消息,巡视苏州,径转芜湖。候过半月,未见主来,乃讨船一路上来,并未曾有;又上九江,直抵瑞洪原店查问。店主道:“次日换船即行,何侍如今?”二人愕然。又下南京,盘费用尽,只得典衣为路费,往苏州寻问。及于苏州寻访,并无消息。不意包公已起马往巡松江,二人又往松江去问,亦无消息。欲见包公,奈衙门整肃。商议莫若假做告状的人,乘放告日期带了状子进去禀知,必有好处。遂各进讫。包公见了大惊,问道:“你相公此中途如何相别?”章三道:“小人与相公同到南丰罗爷任上,买有镏金铜器、笼金篦等货,离南丰而抵瑞洪。小的二人起旱先往南京,探问老爷巡历何府,以便进谒,约定芜湖相会。小人到京得知老爷在苏,复转,候主半月未来。小的二人直上九江,沿途寻觅,没有消息,疑恐来苏。小的盘缠已尽,典衣作费到苏,老爷发驾,遍觅皆无。今到此数日,老爷衙门整肃,不敢进见,故假告状为由,门上才肯放入,乞老爷代为清查。”包公道:“中途别后,或回家去了?”富士道:“来意的确,岂回家去。”包公道:“相公在南丰所得多少?”答道:“仅得百金。”又问:“买货多少?”答道:“买铜器、丰篦用银五十两。”包公道:“你相公最好驰逞,既未回家,非舟中被劫,即江上遭风。我给批文一张,银二两与你二人做盘费,沿途缉访,若被劫定有货卖,逢有卖铜器、丰篦的,来历不明者即给送官起解见我,自有分晓。”二人领批而去,往各处捕缉皆无。章三二人路费将尽,历至南京,见一铺有一副香炉,二人细看是真,问:“此货可卖否?”店主道:“自是卖的。”又问:“还有甚玩器否?”店主道:“有。”章三道:“有则借看。”店主抬出皮箱任拣。二人看得的确,问:“此货何处贩来的?”店主道:“芜湖来的。”富十一手扭结,店主不知其故,乃道:“你这二人无故结人,有何缘故?”两相厮打。适值兵马司朱天伦经过,问:“何人罗唣?”章三扭出,富十取出批文投下,带转司去,细问来历。章三一一详述,如此如此,朱公问道:“你何姓名?”其人道:“小人名金良,此货是妻舅由芜湖贩来的。”朱公道:“此非芜湖所出,安在此处贩来?中间必有缘故。”良道:“要知来历,拘得妻舅吴程方知明白。”朱公即将众人收监。次日,拿吴程到司。朱公问道:“你在何处贩此铜货来?”吴程道:“此货出自江西南丰,适有客人贩至芜湖,小人用价银四十两凭牙掇来。”朱公道:“这客人认得是何处人否?”吴程道:“萍水相逢,那里识得!”朱公闻言,不敢擅决,只将四人一起解赴包公。
                    包公巡行至太平府。解人解至,正值审录考察,无暇勘问,发委董推官问明缴报。解人起批到,董推官坐堂,富十二人即具投状:
                    告为谋财杀命事:天网疏而不漏,人冤久而必伸。恩主鞠躬,往南丰谒戚,用价买得铜器、丰篦,来京叩院,中途别主,杳无踪影。岂料凶恶金良、吴程,利财谋命,今幸获原赃,投天正法。恳念缥缈之冤魂可悲,急追浮沈之白骨何在。泣告。
                    吴程亦即诉道:诉为平地兴波事:冤头债主,各自有故相当;林木池鱼,亦非无因可及。念身守法经商,芜湖生意,偶因客带铜货;用价掇回,当凭牙侩段克己见证。岂恶等飘空冒认,无端坑杀。设使货自御至,何敢开张明卖?纵有来历不明,定须详究根由。上诉。
                    那时推府受词,研审一遍收监。次日,牌拘段克己到,取出各犯听审。推府问段克己:“你作牙行,吴程称是凭你掇来,不知原客何名何姓?”克己道:“过来往去客多,安能久记姓名。”推府道:“此一案乃包爷发来,兼且人命重事,知而不报,必与同谋。吴程你明白招来,免受重刑。”程道:“古言:有眼牙人无眼客。当时货凭他买。”克己道:“是时你图他货贱,肯与他买,我不过为你解纷息争,以平其价,我岂与你盘诘奸细?”推府道:“因利而带货,人情也。倘不图利,安肯乘波抵险,奔走江湖?吴程你既知货贱卖,必是窃来的物。段克己你做牙行,延揽四方,岂不知此事?二人自相推阻,中间必有话说。从直招来。若是他人,速报名姓;若是自己,快快招明,免受刑拷。”二人不招,俱各打三十,夹敲三百,仍则推阻不招,自思道:“二人受此苦刑竟不肯招,且权收监。但见忽有一片葛叶顺风吹来,将门上所挂之红彩一起带下,飘至克己身上,不知其故,及退堂自思:衙内并未栽葛,安有葛叶飞来?此事甚异,竟不能解。


                  10楼2020-01-29 1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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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又审,用刑不招,遂拟成疑狱,具申包公,倒文令着实查报,且委查盘仪征等县。推官起马,往芜湖讨船,官船皆答应上司去,临时差皂快捉船应用,偶尔捉艾虎船到。推府登舟问道:“你是何名?”答道:“小人名艾虎。”“彼是何名?”虎道:“水手名葛彩。”推府自思:前疑已释,葛叶随彩而下,想谋人者即是葛彩。遂不登舟,令手下擒捉二人,转公馆拷问,二人吓得魂飞魄散。推府道:“你谋害举人,前牙行段克己报是你,久缉未获。今既获之,招承成狱,不必多言。”艾虎道:“小人撑船,与克己无干,彼自谋人,何故乱扳我等?”推官怒其不认,即令各责四十,寄监芜湖县。乃往各县查盘回报,即行牌取二犯审勘。芜湖知县即将二犯起解到府,送入刑厅,推府即令重责四十迎风,二人毫不招承,乃取出吴程等一干人犯对审。吴程道:“你这贼谋人得货售银,累我等无辜受此苦楚,幸天有眼。”葛彩道:“你何昧心?我并未与你会面,何故妄扳?”吴程道:“铜货、丰篦得我价银四十二两,克己可作证”艾虎二人抵饰不招,又夹敲一百。艾虎招道:“事皆葛彩所起。当时鞠举人来船,彩为搬过皮箱三只上船,其重异常,意是金银,故萌此心,不搭别人,待过湖口,以刀杀之,丢入江心。后开皮箱见是铜货,止得银三十余两,二人悔之不及。将货在芜湖发,得吴程银四十两。是时只要将货脱卸,故此贱卖,被段克己觉察,分去银一十五两。”克己低首无言。推官令各自招承。富十、章三二人叩谢道:“爷爷青天!恩主之冤一旦雪矣。”推府判了参语,申详包公。包公即面审,毫无异词。即批道:
                      据招:葛彩先试轻重,而起朵颐之想;艾虎后闻利言,而操害命之谋。驾言多赏船钱,探囊中虚实;不搭客商罗唣,装成就里机关。艄船僻处,豫备人知。肆恶更阑,操刀杀主仆于非命;行凶夜半,丢尸灭踪迹于江湖。欣幸满箱银两,可获贫儿暴富;谁知盈箧铜货,难以旦夕脱身。装至芜湖,牙侩知而分骗;贩来京铺,二仆认以获赃。贼不知名,飘葛叶而详显报应;犯难遽获,捉官船而吐真名。悟符前谶,非是风吹败叶;擒来拷鞠。果是谋害正凶。葛、艾二凶,利财谋命,合枭首以示众;吴、段二恶,和骗分脏,皆充配于远方。金良无辜,应皆省发。各如拟行。
                      遂将葛彩、艾虎秋季斩市,吴程、克己即行发配讫。
                      按:此断虽鞠躬之幽魂死不瞑目,实包公之英哲,委勘得人,乃能断出此冤。上则不致三纲解纽,次则不致奸凶漏网,是可见天理昭然而法纪大明矣。
                      第八回 招帖收去
                      话说广东有一客人,姓游名子华,本贯浙人。自祖父以来在广东发卖机布,财本巨万,即于本处讨娶一妾王氏。子华素性酗酒凶暴,若稍有一毫不中其意,遂即毒打。妾苦不胜,一夜更深人静,候子华睡去时走出,投井而死。次日,子华不知其妾投井而死,乃出招帖遍处贴之,贴过数月,并无消息。子华讨取货银已毕,即收拾回浙。
                      适有本府一人名林福,开一酒肉店,积得数块银两,娶妻方氏名春莲。岂知此妇性情好淫,常与人通奸。福之父母审知其故,详以语福。福怀怒气,逐日打骂,凌辱不堪。春莲乃伪怨其父母道:“当初生我丑陋,何不将我淹死?今嫁此等心狠丈夫,贪花好色,嫌我貌丑,昼夜恼恨,轻则辱骂,重则敲打,料我终是死的。”父母劝其女道:“既已嫁他,只可低头忍受,过得日子也罢,不可与他争闹。”那父母虽以好言抚慰,其女实疑林福为薄幸之徒。忽一日春莲早起开门烧火,忽有棍徒许达汲水经过,看见春莲一人,悄无人在,乃挑之道:“春莲,你今日起来这般早,你丈夫尚未起来,可到吾家吃一碗早汤。”春莲道:“你家有人否?”许达道:“并无一人,只我单身独处。”春莲本性淫贱,闻说家中无人,又想丈夫每日每时吵闹,遂跟许达同去。许达不胜欢喜,便开橱门取些果品与春莲吃了,又将银簪二根送与春莲,掩上柴门,二人遂即上床。云雨事散,众家俱起,不得回家,许达遂匿之于家中,将门锁上,竟出街上生意去了。直至黑晚回来,与春莲取乐。及林福起来,见妻子早起烧火开门不见回来,意想此妇每遭打骂,必逃走矣。乃遍处寻访无踪,亦写寻人招帖贴于各处,仍报岳父方礼知之。礼大怒道:“我女素来失爱,尝在我面前说你屡行打骂,痛恨失怕,每欲自尽,我夫妇常常劝慰,故未即死。今日必遭你打死,你把尸首藏灭,故诈言他逃走来哄骗我,我必告之于官,为女伸冤,方消此恨。”乃具状词,赴告本县汤公。其词道:
                      告为伦法大变事:婚娶论财,夷虏之道;夫妇嫌丑,**不如。身女春莲,凭媒嫁与林福为妻。岂料福性贪淫,嫌女貌丑,日加打骂,凌辱不堪。今月日仍触恶毒,登时欧死。惧罪难逃,匿尸埋灭;驾言逃走,是谁见证?痛思人烟凑密,私奔岂无踪影;女步艰难,数日何无信音?明明是恶杀匿。女魂遭陷黑天,父朽仰于白日。祈追尸抵偿。哀哀上告。
                      本县准状,即差役拘拿林福,林福亦具诉词,不在话下。
                      且说许达闻得方礼、林福两家告状,对春莲道:“留你数日,不想你父母告状问夫家要人,在此不便,倘或寻出,如何是好?不若与你同走他乡,又作道理。”春莲闻言便道:“事不可迟,即宜速行。”遂收拾行李,连夜逃走,直至云南少城住脚。盘费已尽,许达道:“今日到此,举目无亲,食用欠缺,此事将何处之?”春莲本是淫妇,乃道:“你不必以衣食为虑,我若舍身,尽你足用。”许达亦不得已从之。乃妆饰为娼,趁钱度日,改名素娥。一时风流子弟,闻得新来一妓甚美,都来嫖耍,衣食果然充足。


                    11楼2020-01-29 1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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