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余温还未散尽，入秋的夜晚送来丝丝凉意。
宇宙间的夜色是冷漠而单调的纯黑，没有朦胧的云彩隐隐约约漂浮在天空，恒星之间的距离看上去只有一指的隔阂，但它们彼此之间实际的光年却只能让它们相望不相闻。
“前些天刚刚观测到的土星卫星今天晚上又出现了，今天的视野很好，能看见天王星的影子；至于月球……看得很清楚。——今天是中秋夜，用肉眼也能看见满月。”卡塔库栗站在高出地面几百米的瞭望台上，不时俯身看一眼面前高大的望远镜，打着小手电在厚厚的笔记本上飞速地记着什么东西。
挂在他衣领上的小型麦克风亮着红点儿，他手边的接收设备里立刻传来回复，“辛苦你了，看来今天地球上的天体运动也很正常。希望其他星系也都能这么和平。”
卡塔库栗始终面色平静，“不过是一个机器终端，别说带有主观色彩的话。”他做好了最后的记录，合上本子关掉手电后啪地摁灭了接收设备的开关指示灯。早知道这个人工智能这么唠叨，他当初不该让它通过图灵测试。
“今天可是中秋夜，卡塔库栗，不和家人团聚吗？”佩罗斯佩罗的声音在瞭望塔的另一边传来。他之前一直在看着手表，熬够了五个小时后终于拍到了完美的星辰运动轨迹。
卡塔库栗将笔记本丢到脚旁开着口的提包里，然后开始拆卸天文望远镜。“团聚这种东西没有特定的时间，中秋对于我的意义来说也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满月天象。”
瞭望塔很是宽阔，容纳几百个人不是问题。卡塔库栗的声音夹杂在风里，传到佩罗斯佩罗耳中时冷清了许多。
“咧咯，真是个寡欲的人呢。”佩罗斯佩罗略带调侃地吐出这么一句话，紧了紧身上的大衣。高处不胜寒，山间的风都比地面上凉上几许。他也开始收拾机身庞大的照相机。“今天收工后你要去哪里？”
卡塔库栗已经把主镜筒摘掉了，他双手捧着长长的望远镜装入箱子，“直接坐星际列车去火星。”
佩罗斯佩罗转过身看着距自己几十米的卡塔库栗，尽管只是短短的距离，漆黑的夜色却氤氲了那个男人的身影，“着什么急，真的不在地球上多呆一阵子了？你若是去这么早我可不陪着你。”
卡塔库栗拉上提包的拉链，“去火星要穿过小行星带，得花不少时间，必须提前去。”
“卡塔库栗！”佩罗斯佩罗捏着大衣领子的手暗暗抓紧，“今天是中秋夜！”
卡塔库栗本是半跪在地上有条不紊地装器材，听到另一头佩罗斯佩罗声音忽然提高，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才慢慢站起身，御寒用的披风在山风的劲吹下猎猎作响。“佩罗斯哥，”他微微转头，与佩罗斯佩罗对视，尽管在漆黑的夜里二人看不清彼此的眼睛，“罗拉逃婚到火星了，她一个人在那个刚开发没多久的星球，会很孤单。”
今天是中秋夜，罗拉，也是他们的家人。尽管她被扫地出门。
“罗拉她……”佩罗斯佩罗忽然语塞，“谁让她不听从妈妈的意思。”佩罗斯佩罗沉默半晌，最后还是轻轻地说出这么一句话，但是已然没有了刚才的气势。他是长子，必须维护妈妈的尊严。
卡塔库栗没有多言，他十分清楚自己哥哥内心到底想着什么。
佩罗斯佩罗转回身子继续收拾照相机剩下的零件，借此回避交谈。
等到二人都提着箱子，沿着瞭望台外身盘旋的钢筋梯子走下去时，佩罗斯佩罗像是再度找回声音，“但是地球上还有布蕾，有欧文和大福，卡塔库栗，我们一直奔走在太阳系，很久没有在地球做过停留了。”
卡塔库栗围在脖子上的围巾闷住了他的声音，“我知道，佩罗斯哥。”
佩罗斯佩罗呼出一口气，不再言语。
等二人驱车离开山区，暖暖的空调消融掉他们身上的寒气。卡塔库栗解开了披风，随手丢到后座。车载收音机里只有微弱的电流声传来，这个点儿，播报员也下班了。
二人一路无话，等卡塔库栗驶上马路，佩罗斯佩罗看着窗外夜景和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忽然意识到什么，“这不是去列车站的方向，这是……”
这是回家的方向。
车子跑的飞快，一盏盏路灯被抛到脑后，映得卡塔库栗的脸忽明忽暗，“嗯。”
“不是要去看罗拉吗？”
“……家里还有布蕾。”
“但我们很久没见过罗拉了。”佩罗斯佩罗这会儿好似推翻了他刚才所有的话。
卡塔库栗沉默一会儿，降下车玻璃窗，看一眼悬在天上的皎皎圆月，“我们知道罗拉此刻肯定也在看月亮，不就好了吗。”
“但是……就算我们明早就出发去火星，也得后天凌晨才能到。”佩罗斯佩罗又说。
“我知道。”卡塔库栗再把车窗升上去，“明天我们在星际列车上，也能看见月亮——不，那就是月球了。”
反正中秋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满月日，团聚也是可以不分时候的。
反正明天也会有一轮满月挂在天上，十五的月亮十六依旧是圆的。
二人将车停到家里的院子。很令人惊讶，已经午夜时分了，他们的弟弟妹妹们都还没有睡觉，包括最小的孩子也在一边揉眼睛一边翘首期盼。
“佩罗斯哥和卡塔库栗哥回来了！”“看吧，今天是中秋节他们一定会回来！”“刚才谁说哥哥们不会回来的？克力架过来受罚！”“还真赌啊，我就开个玩笑！”
拎着兔子的小妹妹和拿着玩具锡兵的小弟弟过来拉两个哥哥的手，卡塔库栗在走进家门之前，忽然顿住了脚步，仰头看天上散发着柔光的月亮。
白色的玉盘周遭洒下一圈银霜，在沉郁的夜空中明亮而妩媚。
当他再度低下头想要走进家门时，却看见弟弟妹妹们也在仰着头微张着嘴看月亮。
“哥哥，今晚月亮好圆呢！”“嗯，今天是中秋啊。”“可是等它又变弯了，还要怎么样才能长回来啊？”
“这个吗……”卡塔库栗抬手轻轻拍了拍问这个问题的阿娜娜，“走了一个月亮，还会再来一个月亮的。”
“嗯，我知道哦！”阿娜娜一脸骄傲，“哥哥是不是也在看星星的时候见过一个又一个月亮！”
“是啊。”卡塔库栗牵起妹妹的手，拉她走进家门。
宇宙间的夜色是冷漠而单调的纯黑，没有朦胧的云彩隐隐约约漂浮在天空，恒星之间的距离看上去只有一指的隔阂，但它们彼此之间实际的光年却只能让它们相望不相闻。
“前些天刚刚观测到的土星卫星今天晚上又出现了，今天的视野很好，能看见天王星的影子；至于月球……看得很清楚。——今天是中秋夜，用肉眼也能看见满月。”卡塔库栗站在高出地面几百米的瞭望台上，不时俯身看一眼面前高大的望远镜，打着小手电在厚厚的笔记本上飞速地记着什么东西。
挂在他衣领上的小型麦克风亮着红点儿，他手边的接收设备里立刻传来回复，“辛苦你了，看来今天地球上的天体运动也很正常。希望其他星系也都能这么和平。”
卡塔库栗始终面色平静，“不过是一个机器终端，别说带有主观色彩的话。”他做好了最后的记录，合上本子关掉手电后啪地摁灭了接收设备的开关指示灯。早知道这个人工智能这么唠叨，他当初不该让它通过图灵测试。
“今天可是中秋夜，卡塔库栗，不和家人团聚吗？”佩罗斯佩罗的声音在瞭望塔的另一边传来。他之前一直在看着手表，熬够了五个小时后终于拍到了完美的星辰运动轨迹。
卡塔库栗将笔记本丢到脚旁开着口的提包里，然后开始拆卸天文望远镜。“团聚这种东西没有特定的时间，中秋对于我的意义来说也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满月天象。”
瞭望塔很是宽阔，容纳几百个人不是问题。卡塔库栗的声音夹杂在风里，传到佩罗斯佩罗耳中时冷清了许多。
“咧咯，真是个寡欲的人呢。”佩罗斯佩罗略带调侃地吐出这么一句话，紧了紧身上的大衣。高处不胜寒，山间的风都比地面上凉上几许。他也开始收拾机身庞大的照相机。“今天收工后你要去哪里？”
卡塔库栗已经把主镜筒摘掉了，他双手捧着长长的望远镜装入箱子，“直接坐星际列车去火星。”
佩罗斯佩罗转过身看着距自己几十米的卡塔库栗，尽管只是短短的距离，漆黑的夜色却氤氲了那个男人的身影，“着什么急，真的不在地球上多呆一阵子了？你若是去这么早我可不陪着你。”
卡塔库栗拉上提包的拉链，“去火星要穿过小行星带，得花不少时间，必须提前去。”
“卡塔库栗！”佩罗斯佩罗捏着大衣领子的手暗暗抓紧，“今天是中秋夜！”
卡塔库栗本是半跪在地上有条不紊地装器材，听到另一头佩罗斯佩罗声音忽然提高，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才慢慢站起身，御寒用的披风在山风的劲吹下猎猎作响。“佩罗斯哥，”他微微转头，与佩罗斯佩罗对视，尽管在漆黑的夜里二人看不清彼此的眼睛，“罗拉逃婚到火星了，她一个人在那个刚开发没多久的星球，会很孤单。”
今天是中秋夜，罗拉，也是他们的家人。尽管她被扫地出门。
“罗拉她……”佩罗斯佩罗忽然语塞，“谁让她不听从妈妈的意思。”佩罗斯佩罗沉默半晌，最后还是轻轻地说出这么一句话，但是已然没有了刚才的气势。他是长子，必须维护妈妈的尊严。
卡塔库栗没有多言，他十分清楚自己哥哥内心到底想着什么。
佩罗斯佩罗转回身子继续收拾照相机剩下的零件，借此回避交谈。
等到二人都提着箱子，沿着瞭望台外身盘旋的钢筋梯子走下去时，佩罗斯佩罗像是再度找回声音，“但是地球上还有布蕾，有欧文和大福，卡塔库栗，我们一直奔走在太阳系，很久没有在地球做过停留了。”
卡塔库栗围在脖子上的围巾闷住了他的声音，“我知道，佩罗斯哥。”
佩罗斯佩罗呼出一口气，不再言语。
等二人驱车离开山区，暖暖的空调消融掉他们身上的寒气。卡塔库栗解开了披风，随手丢到后座。车载收音机里只有微弱的电流声传来，这个点儿，播报员也下班了。
二人一路无话，等卡塔库栗驶上马路，佩罗斯佩罗看着窗外夜景和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忽然意识到什么，“这不是去列车站的方向，这是……”
这是回家的方向。
车子跑的飞快，一盏盏路灯被抛到脑后，映得卡塔库栗的脸忽明忽暗，“嗯。”
“不是要去看罗拉吗？”
“……家里还有布蕾。”
“但我们很久没见过罗拉了。”佩罗斯佩罗这会儿好似推翻了他刚才所有的话。
卡塔库栗沉默一会儿，降下车玻璃窗，看一眼悬在天上的皎皎圆月，“我们知道罗拉此刻肯定也在看月亮，不就好了吗。”
“但是……就算我们明早就出发去火星，也得后天凌晨才能到。”佩罗斯佩罗又说。
“我知道。”卡塔库栗再把车窗升上去，“明天我们在星际列车上，也能看见月亮——不，那就是月球了。”
反正中秋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满月日，团聚也是可以不分时候的。
反正明天也会有一轮满月挂在天上，十五的月亮十六依旧是圆的。
二人将车停到家里的院子。很令人惊讶，已经午夜时分了，他们的弟弟妹妹们都还没有睡觉，包括最小的孩子也在一边揉眼睛一边翘首期盼。
“佩罗斯哥和卡塔库栗哥回来了！”“看吧，今天是中秋节他们一定会回来！”“刚才谁说哥哥们不会回来的？克力架过来受罚！”“还真赌啊，我就开个玩笑！”
拎着兔子的小妹妹和拿着玩具锡兵的小弟弟过来拉两个哥哥的手，卡塔库栗在走进家门之前，忽然顿住了脚步，仰头看天上散发着柔光的月亮。
白色的玉盘周遭洒下一圈银霜，在沉郁的夜空中明亮而妩媚。
当他再度低下头想要走进家门时，却看见弟弟妹妹们也在仰着头微张着嘴看月亮。
“哥哥，今晚月亮好圆呢！”“嗯，今天是中秋啊。”“可是等它又变弯了，还要怎么样才能长回来啊？”
“这个吗……”卡塔库栗抬手轻轻拍了拍问这个问题的阿娜娜，“走了一个月亮，还会再来一个月亮的。”
“嗯，我知道哦！”阿娜娜一脸骄傲，“哥哥是不是也在看星星的时候见过一个又一个月亮！”
“是啊。”卡塔库栗牵起妹妹的手，拉她走进家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