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伴随晋室东渡,书法史上著名的“衣带过江”(王羲之叔父王导将钟繇《宣示表》缝入衣带携过长江)这一标志性事件,揭开了江南帖学的帷幕,二王帖学从此主导了中国古代文人书法的演进。海派名家沈曾植《海日楼题跋》较早对帖学的“江南性”予以关注,强调江南文化对二王书风的构建作用,“大令改右军简劲为纵逸,亦应江南风气而为之”,“王氏之同化于吴久矣”。清代以降,帖学出现颓势,阮元、包世臣、康有为等大力提倡碑学,尊碑抑帖,尊北抑南。近现代海派书法则重新回归了“南派”帖学并使之重获生机。这不单纯是艺术风格层面的问题,还关乎书学的正统。《中庸》:“宽柔以教,不报无道,南方之强也,君子居之;衽金革,死而不厌,北方之强也,强者居之。”朱熹《四书集注》:“南方风气柔弱,故以含忍之力胜人为强,君子之道也。”江南水乡的柔美,江南人性格的宽和,江南的吴侬软语,江南饮食的精细,江南的君子之道……凡此皆与毛笔的柔软圆润、宣纸的绵韧光洁,与文人书法的“游于艺”具有内在的同一性。北方碑版的刀刻、石块、风霜、剥蚀,固然能带来别样的雄强苍劲之美,可供书法借鉴取资,但终究不能代替帖学正统。近现代海派书家一方面以帖为主、以碑济帖,碑帖结合;另一些书家则纯在帖学中讨生活,以帖济帖,不为碑学之风所动,继续从传统帖学中别开生面,使之重放光彩。海派书法回溯江南帖学,是对传统江南文化的认同,是对传统文人书法的承宗继轨,是在续一种中国文化的正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