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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度


1楼2009-07-03 17:06回复
    诸葛亮一出草庐,就看得出刘备身后的两个兄弟一脸不服气。
    他微微一笑,这也算是人之常情吧。白马坡前的汉寿亭侯谁不知晓?至于张飞,想起他当年骂吕布的那句“三姓家奴”诸葛亮就想笑,众人口中的莽汉?舌上这层刻薄功夫实在可以与他的马上功夫一较高下!
    这三兄弟多年前在虎牢关前就已名扬天下,反观自己,27岁的一介书生,并无尺寸之功,一般人都不会相信他有什么本事吧!
    这两人的反应倒也痛快,居然连大面上的掩饰都懒得,摆明了就是要给他脸色看。也好,总比那几个日日皮笑肉不笑的文官好些。
    “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几个心里打什么主意。”诸葛亮笑着对月英夫人说。
    月英夫人并不美丽的眼睛里笑意浓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什么主意。”
    诸葛亮微笑:“岂敢小看夫人?夫人可是一等一的聪明人。”
    月英却是闲闲一笑:“父亲说过,人若聪明得太过了便会没良心。”
    诸葛亮感叹着点头:“岳父大人说的是,聪明人脑大于心,凡事总不由自主地会先为自己打算,的确容易没良心。”
    月英把饭菜端上了桌,悠闲地说:“就算是太平盛世,人也总是要为自己打算,更何况大家生逢这个时代,人人都要图点什么才能相信自己真的在世上走了这一遭!”
    诸葛亮笑着夹起一块鱼——他最喜欢的食物,因为能补脑——放进嘴里,问:“你说人人如此,那你又图什么?”
    月英一本正经的看着他,似乎一本正经地说:“图个跟你沾光一生一世,生时凤冠霞帔荣华富贵,死后金缕玉衣名垂青史。”
    诸葛亮眼睛里笑意更浓,面上却故作姿态,眉头深锁地沉思了半天,问:“那我图夫人什么?”
    月英唇角上翘的弧度更深,面上却也越发绷得严肃:“图我貌丑没办法红杏出墙。”
    诸葛亮霎时撑不住笑喷了出来,真是难得他居然没被鱼刺卡住喉咙,却是咳喘连连,折腾了好半天才逐渐平静了下来。
    月英温柔地在他身边吃饭坐下吃饭:“别急,这纷纷乱世,机会很快会来。”
    诸葛亮指着月英笑:“你都不急着凤冠霞帔,我急什么?”
    两人相视莞尔,尽在不言中。
    当年他挑选丑妻惹得众说纷纭,就连隆中的好友也说他这是在沽名钓誉,其实,这等心智交流带来的乐趣岂是他人能明白的?
    图月英什么?就是图她聪明是自己一生最知心的朋友。
    或者,有时候诸葛亮会想,她也许更是最忠诚最得力的盟友。


    2楼2009-07-03 1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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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葛亮真的不急,所以,就算新野城中关张二人对他视而不见他也毫不动怒。
      校场上两人对他不理不睬,他也依旧笑呵呵地挥着扇子。
      以为这就会激怒他?错了,心会怒,脑不会怒。


      3楼2009-07-03 1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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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年新野的春天淅淅沥沥下了四十多天的雨,一个多月不见太阳,人们先是烦躁欲狂,到最后连那点躁狂都被磨尽了,只慵懒得天天想睡。
        不过,诸葛亮的眼睛却是始终明澈的。探马早已报知刘景升的身体每况愈下,他一死,这荆州必会有一场更大、更长的风雨。
        诸葛亮看起来悠闲,却也在心中绸缪一切。
        为统帅者,不必勇冠三军,却一定要知人善任。练兵的事他可以放心地交给对他并不放心的关张二将,他只需看清楚帐下的那些人。
        从到达新野的第三天起,他就发现有一个人很奇怪。
        那时,他还没见过这个人。
        这个人叫赵云。
        诸葛亮发现赵云奇怪,是因为刘备说这人正在樊城镇守。
        当时诸葛亮的心中就是一动。刘备现在拥有的不过新野、樊城二县而已,樊城也算得上是这个“大汉皇叔”的半壁江山了。奇怪的是,这半壁江山他居然没有交给最信任的两位兄弟,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赵云。
        更奇怪的是,查看名簿时发现赵云原来是刘备的主骑。主骑这个职位不是应该在主公身边贴身不离地保护吗?怎么被派出去镇守一方?
        看来,这个赵云职位不高倒是深得主公信任,想来与主公相处久了吧?


        4楼2009-07-03 1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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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葛亮心下赞成,却想着关羽对刘封那不冷不热的态度,脸上也不咸不淡地不表态。
          想不到,刘备却反对。
          刘备冷着脸对刘封说:“我的主骑一直都是赵云!”
          刘封一派天真的热诚,道:“这个孩儿也明白,只是他现在在樊城——”
          “在樊城他也是我的主骑,此事以后不要再提了!”刘备的拒绝可以说没有丝毫余地。
          刘封的脸微微一红。
          一旁的诸葛亮暗暗又是一阵好奇:这个赵云是什么人,根本无法承担主骑之责,主公却宁愿驳了义子的面子都不愿替换他。
          从此微微留了心,暗暗观察,这才发现从主公身边侍卫到新野的士卒竟然时刻叨念着那个身在樊城的统领。
          他曾有好几次看见休假的侍卫去樊城看望赵云,总有很多人要他们带个话问个好什么的,他们走的时候从不空手,总是用自己微薄的军饷买只鸡割斤肉之类,还有人干脆让家中女人做几个精美小菜带着走。
          那架势,哪里像是去看望在外驻守的统领,更像农庄里的主妇走亲戚回娘家。
          他们回来的时倒也不空手,不是挎一篮桃子就是拎着几坛酒,说是赵大人让带回来大家尝的。
          这人心好细密!诸葛亮看着那些带回来的东西时想,都是些能让上百人分享的东西!难怪那赵云能如此收服兵卒们的心。
          诸葛亮对这个人充满了好奇,甚至一点点敬畏:这也是个会用脑的,只怕在他身上自己要多花不少心思。
          莫非,这个心思细密的人才是自己将来的真正对手?
          不过,他还是没见着这个人。因为主公从来没有提过去樊城查看。
          主公竟然很放心,虽然每十日都有奏报从樊城送来,可主公却常常连看都不看就对来人说:不用奏报了,该怎么做你让他自己看着办吧。
          如此放任手下?岂不明摆着让远在樊城的赵云坐大?主公是真的如此放心?
          诸葛亮不放心,总是接过奏报看,这才发现奏报的虽然精细却是条理清晰,处事决断也很有章法。


          5楼2009-07-03 1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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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怪主公看都不看。
            细细看来,这个人字迹工整峻拔,每个字写得有筋有骨,若是仔细看去,竟然还能从字中看出一丝清秀。
            都说是字如其人,这样一手字应该有一个怎样的主人呢?
            等到看见人的时候,诸葛亮在心中喝了声彩,暗道:“果然人如其字!”
            这个叫赵云的人竟是很年轻,听主公说竟然比自己还小一岁。
            这个人相貌实在清俊得令人暗暗心惊,他淡淡向诸葛亮笑着,乍一看还以为是飘逸的文人秀士。
            有些好奇,便看了第二眼,一个不经意,就被他挺拔身姿中渗透出的英气逼倒了。
            这便留了心,用心去看了第三眼,蓦的明白他的清俊其实是一种淡定——真正大将才有的从容。
            尽管如此,作为武将这个人还是清秀得过了些,尤其是从帅案上看下去,这个站在张飞身后的人,尽管比张飞还略高些,却让人觉得被荫蔽在“燕人张”那庞大的阴影里,更显几分纤弱,竟然让诸葛亮生出些“我见犹怜”之感。
            不过,这个时候诸葛亮已经没有时间吟风弄月了,夏侯敦的大军已经快杀到博望坡了。
            听说夏侯敦杀来,诸葛亮握住扇柄的手心禁不住微微沁出了些汗来。
            机会,他等待的机会终于到来了,他兴奋地手心沁汗。
            这是他初出茅庐第一次用兵,他就要以不足三千的军力对抗夏侯敦的十万大军,给世人一点颜色看看。
            一支令给了赵云。看他那幅纤弱文气的模样,诸葛亮想也不想就让他去诱敌,特地嘱咐一句,只许输不许赢。其实这句话是多余,就凭他的样子,诸葛亮也不相信他能嬴得了骁勇的夏侯敦,故意这么说,不过是给他必然的败局一点面子而已。
            诸葛亮要直到21年后在祁山为他遥遥奠酒后才发现,其实早在见他第一面时,自己的心,就已经不知觉地疼惜起他来了。


            6楼2009-07-03 1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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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特殊的命令,这青年人看了他一眼,那一瞬诸葛亮觉得他似乎想说些什么。能说什么呢?不外乎质疑自己的能力吧?诸葛亮在秋日里摇着扇子微笑,他的反应已经算是温和的了,刚才传令给张飞和关羽时他们二人那一脸不服气!若非刘备当堂压制着,他们只怕要当堂闹起来。
              尽管如此,还是听到了一个清朗的声音在帅案下响起:“末将遵令!”
              他还是很给自己面子的!诸葛亮在心里自嘲地一笑,但与此同时,细心的军师也发现刘备也轻微探了探身子,仿佛想说些什么,但终于还是忍住了。
              主公是怕他有闪失吧?也难怪,这么清秀的人上战场。
              “主公听令!”他急忙传下又一道将令——请主公接应子龙!
              终于看到了博望坡的大火。
              终于看到了张飞关羽由衷的敬佩。
              终于看到了刘备如释重负的笑容。
              终于看到了新野百姓夹道欢迎的场景。
              年轻的军师面上淡淡的,心却是飘飘的。
              庆功宴上的主角再也不是海量的张飞,从这一战之后,所有的庆功宴主角都只能是他孔明。诸葛亮笑看上至主公,下至微末的旗牌官轮流向他进酒,由衷地说着敬佩的话。
              今日只是一个开始。
              这一番大火让众人心中对他都生了几分敬畏,敬酒是敬酒,却由得他浅酌慢饮,并不强灌,让他乐得逍遥,趁机观察众人的醉态。
              诸葛亮相信,酒品亦同人品,醉态最见心态。
              恁是如此,两个时辰下来头也昏沉沉的了。
              不过,一个念头却越来越清晰,庆功宴上为何不见那一抹白色的踪影?从一进厅堂起就在不自觉地搜罗这个人,一定要问问他接令时到底想说些什么!不过,谨慎的诸葛亮觉得现在还不到打破自己多看少问原则的火候,只耐心地等他前来,并不急于发问。
              “主公,为何不见子龙?亮要敬他一杯!”眼看酒残灯尽,已经有文官酒力不支被从人搀扶下去了,诸葛亮才借着三分酒意问道。
              刘备也已喝了不少,索性神志还算清醒言语还算明晰:“子龙?他不就在门外带人巡视吗?军师进来时没看见他?”
              “门外?”诸葛亮懵住了,进大殿时的确没注意,当时正被佩服他佩服的五体投地的张飞拉住听他那滔滔江水般的心腹话。多少是有点得意的,也就放松了神经,没去在意门外的守卫。
              张飞哈哈一笑:“军师不用理他,他若敢进来早就被人横着抬出去了!”
              诸葛亮心中有些不以为然,量浅是一回事,不参加酒宴是另一回事。
              关羽看他疑惑,道:“子龙一贯很少参加酒宴,每次欢宴都让手下们尽情畅饮,自己担负守卫之责!他就是这脾气,时间长了军师就习惯了。”
              关羽的话还算中听些,诸葛亮一刹那间想起了那些走亲戚回娘家一般去樊城看望他的亲兵,不由对他们的行为多了几分理解。
              “军师找他?”刘备有些好奇地问道。
              诸葛亮一笑,坦然道:“是阿,传令时我看他好像有话要说,想问问他当时要说什么。”


              7楼2009-07-03 1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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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备微微一笑:“这个不用问他,备知道!”
                诸葛亮眉毛一抬,他有些不信刘备能知道。记得那人接令时温和平静的双眸,不像是骄纵不满的样子,只怕主公要猜错!
                却听刘备笑着说:“其实,那时军师让子龙去博望坡诱敌时连我都有些顾虑!军师有所不知,那李典、于禁都是在穰山与他交过手的,当日他们二人还加上一个许褚尚且被他杀退,备当时真的很担心派子龙去诱敌恐怕欠妥。”
                “什么?”诸葛亮一惊,心中暗暗埋怨刘备,如此重要的事怎么从未提起?难道不知战场上“一子错,满盘输”的道理?急忙问:“那李典和于禁如何又信了?”
                刘备哈哈一笑:“我一看他上马出发的样子就放心了,他平日最是爱整齐,昨日却故意把自己的盔甲弄得灰扑扑的,也不知在脸上抹了些什么东西,把自己搞得灰黄灰黄的,活脱脱一幅大病初愈的模样。军师你没看到,李典和于禁这两个不止放心大胆地在后面追,还一直嚷着要报穰山之仇。子龙就是这么把他们引进了军师的包围之中,直到火起,子龙重又杀回来,他们才知道自己上了当!”
                诸葛亮深深吁了口气,心中暗叹一声:侥幸!
                不过,那个比自己还小的病弱青年六年前真的杀败了李典、于禁和许褚?当时他多大?有二十岁吗?真是难以想象!
                那一场酒宴尽欢而散,主公最后已是酩酊大醉,诸葛亮若非看形势不好及早装醉,也定要烂醉不起。
                如果不是装醉的话,怎么看到那抹白色的身影静静地从门外进来,轻手轻脚却麻利迅捷地指挥七八个士卒收拾残局把众位醉鬼送回去?
                原来他真的一直就在门外!与在喧闹的庆功宴欢庆的诸葛孔明一直只有数步之隔而已。
                所有人散去后,诸葛亮才轻笑着直起腰,摆脱搀扶他的士卒的手臂。
                两个搀扶他的士卒见他忽然“醒”了,竟然毫不意外地一笑。
                诸葛亮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问:“怎么没吓一跳?”
                一个士卒一脸“你瞒不过我”的得意,道:“回禀军师,赵将军早就说了,军师必定是在装醉!”
                诸葛亮的兴趣顿时被吊了上来:“他这么说?”
                那士卒笑道:“赵将军说了,军师不像是会放任自己喝醉的人。”
                诸葛亮竟被说的微微一怔:从未想过,但居然是真的,他此生从未醉过。
                诸葛亮对这个人不觉更多了几分好奇,连忙问:“赵将军人呢?”
                那士卒想了想,道:“赵将军说要回樊城,既然现在主公他们都醉了,恐怕他已经走了吧!”
                走了?
                诸葛亮心中不觉泛上一层淡淡的失落。
                微笑着打发走两个士卒,诸葛亮在月华如洗的庭院中挺直了身姿。
                刘备待他很好,三顾之外更是言听计从,绝对信任。这样的主公正是他一直在等的。他头痛的是如何让刘备的手下信服他。
                军中是讲功劳讲资历的,那干文武人人都比他资历老还罢了,却偏偏一个个都关系特殊:关羽张飞自是不必说了,这两个结义兄弟除了主公什么人也差遣不动;还有个糜竺糜芳,他们是糜夫人的哥哥,与主公既有以全副身家相助之恩又有裙带之亲,况且汉家一向是有外戚当道传统的,就算刘备是英雄也是麻烦;刘封和关平虽然都是义子,毕竟都顶着“公子”的身份,基本上也碰不得;还有周仓,本领虽然不差,却是眼睛里除了关羽关平就什么人也没有了——总之,看似人才济济,居然没有一个是他诸葛亮调动得了的!
                直到这一仗!
                这一仗够痛快,够扬眉吐气!一扫刘备多年来惨败的郁积,更为自己赢得了上上下下的尊重,此后的日子应该好过多了吧,不会再有人自恃功劳高、资历老、关系特殊而对他阳奉阴违,令不行禁不止了吧!他的嘴角翘起了一个骄傲的笑!
                可是!夜风一吹,诸葛亮的头脑又立刻冷静了下来,他忽地笑了,虽是胜仗,虽说是佩服,可这些关系仍然没变,兄弟仍然是兄弟,公子仍然是公子!他仍然是孤零零一个人在这些关系纠结之中。
                以后能倚重谁?


                8楼2009-07-03 1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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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门被关上的刹那,但诸葛亮从花木外探着头,正看见赵云抬手猛地抓住了张飞的鞭子。与此同时,鞭梢一卷,扫到了他的肩头。
                  “赵将军!”听到阿忠惊呼。
                  “你——”张飞也急怒交加地喊了一声。
                  接下去是窸窸簌簌的声音,诸葛亮猜得出那是给士卒松绑的声音,接下来就听赵云低低地问:“要紧吗?——我这里有伤药!”
                  仍然没有声音,想来那人已经没力气说话了。
                  诸葛亮很好奇,他倒是要听听赵云怎么教训这个狂暴的张三爷。
                  谁知,赵云却叹了口气,声音中竟然有许多无奈:“这个亲兵,叫小义吧?——三将军既然对他不满,以后让他跟末将去樊城吧!”
                  张飞的声音里如同预料的那样,带着明显的不满:“你又要!怎么我打谁你要谁?赵云,你故意跟我作对?”
                  里面的人静默了一会儿,就听赵云轻轻叹了口气,异常无奈地说一句:“三将军,这是为你好啊——”
                  张飞的声音却扬了起来:“谁要你关心,你也给我滚!”
                  却听赵云的声音依然不急不怒:“三将军,鞭挞士卒——”
                  却听张飞忽然吼叫了起来:“赵云,你也在学那诸葛亮邀买人心?”
                  房门外的诸葛亮心一沉,是谁?开宴时还好好的,莫非有人趁敬酒之机搬弄了些什么是非?
                  就听那赵云沉声道:“三将军莫要听人唆摆,军师以才服人,怎么叫邀买人心?”
                  张飞的声音恨恨地响起:“你怎么知道是别人在唆摆?你跟诸葛亮很熟吗?”
                  “末将今日与军师第一次见面,但事关军师清誉,就算三将军要末将滚末将也要跟三将军说清楚!”
                  张飞的声音更是恶声恶气了:“第一次见面?那你怎么那么听他的话!你看他今天得意的,连大哥都要听他的!他不是什么好人!他就是冲着新野来的!他整日里劝大哥取下荆州,你看着吧,荆州一到手,就不姓刘要姓他诸葛了!”
                  九月的秋风清清爽爽袭来,还带着些桂花清甜与芙蓉的粉艳,诸葛亮却觉得刺骨阴寒,什么时候起,脊背上已经冷汗涔涔?
                  这不是一般的唆摆,这是谁要他的命?
                  只听赵云沉声道:“诸葛军师眸正神清,断不会是这种小人!他自有他的一番大抱负,赵云敢以人头作保!”
                  诸葛亮在花丛中冷笑:你还真不在乎你的人头!
                  有些事,连我自己都不敢担保!
                  张飞继续在嚷:“他抱负又大本事又大,那他怎么不去曹操那里?那里有的是机会施展他的本事他的抱负,怎么委屈到新野来了?不就是想一点点把大哥的人马地盘——”
                  赵云却果断地打断了张飞:“三将军,你的本事也天下无敌,怎么不见你也去投曹操?”
                  张飞似乎一愣:“我,我怎么相同?”
                  赵云却步步紧逼:“诸葛军师又有何不同?他不去投曹操,那心思一定是和三将军一样的!”
                  静寂的夜中传来张飞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诸葛亮几乎可以想见他那不服气地瞪眼模样。
                  他听见赵云轻叹了口气,仿佛不想继续那个话题了,声音也柔和了下来:
                  “三将军,你如此猜疑军师,不仅军师知道了未免心寒,就算是主公,只怕也要伤心失望吧。三将军若为主公好,还是不要对军师——”
                  “行了行了行了!!!”张飞不耐烦地打断他,瓮声瓮气地答道。
                  谁知赵云还不死心,继续温和却固执地说:““三将军,这些士卒跟在你身边鞍前马后的,不说功劳、苦劳,总也有些情分吧,你就真的忍心?”
                  花木背后的诸葛亮暗暗一叹,他劝张飞的话居然不是像自己所想的那样“自找苦吃”,甚至不是森严的军法,而是那缥缈的“情分”。
                  这话倒不像是个将军说出来的,更像出自个对月赋诗的多情才子。
                  偏偏张飞没了声音。
                  轻轻的一声门枢响,几个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夜的静谧,就见阿忠已经架着浑身是血的士卒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
                  他们的身后,是那云一般的白色人影。
                  就听阿忠啜泣着恨声道:“三将军下手竟然这么狠!”
                  “阿忠!”赵云轻轻喊了一声,微一沉吟,轻轻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心疼你弟弟,只是,今天三将军醉了,你别怪他!”那语气,也像云一般轻柔。
                  诸葛亮看见阿忠低下了头,默立着。
                  月光下,那白色的长衫被映照上了一层幽蓝,他默默站立着,像是在和阿忠默默地对峙。
                  高挑的身材,纤瘦的背影,诸葛亮忽然希望这番对峙永远不要结束。
                  阿忠昂着头不服气地站着,竟是毫不畏惧自己这个上司,那气势居然也落不下去。
                  赵云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道:“阿忠,我替三将军向你陪罪!”说着便一揖倒地。
                  阿忠吓得连忙还礼,再抬起头时,声音便更加哽咽了:“赵将军——”
                  赵云却立刻截断了他:“你放心,我会好好看顾小义的!”说完,他微微一笑,轻拍阿忠的肩:“赶快扶你弟弟回去吧。”
                  阿忠点点头,不再反抗他,默默转身离去。
                  “阿忠!”赵云忽然在他身后唤道。
                  阿忠缓缓回过头来,依然哽咽的声音却有了几分毅然决然:“将军放心,三将军今夜的话都是醉话,小的和小的的兄弟都不会说出去的。”
                  赵云似是沉默了片刻,才沉重地慢慢说道:“你一直在主公身边,如果有什么人乱说了什么——”
                  阿忠连忙道:“小的自会为将军分辩的。”
                  赵云却是淡淡一笑:“不是为我,是为军师。他初来乍到就后来居上,不免招惹些——”
                  他没说下去,停了片刻。
                  许久,诸葛亮听见阿忠哭着说:“将军放心!阿忠记下了。”
                  那人看着阿忠离去的身影,又是默立片刻,缓缓向门外走去。
                  诸葛亮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连忙转身,从侧门奔了出去。


                  10楼2009-07-03 1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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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葛亮越来越觉得这个赵云是一朵云了。
                    云一般的悠远、云一般的玲珑,也如云一般把握不定。
                    他本来以为天下还很少有他诸葛孔明把握不定的人与事。
                    那一夜在新野与他把臂同游本是如饮醇酒般的舒适熨贴,却不料结果却是这般让他迷惘。
                    诸葛亮至死的那天都没有忘记赵云淡淡抛出那句语时的神态。
                    那天,定定地看着他,双眸中有一丝掩饰不住的酸楚。
                    诸葛亮的心竟然也是一痛,一刹那间,他有些迷惑了,难道自己的心与他的心在那时突然连作了一体,竟然感受到了面前之人心的酸痛?
                    忘了他们怎么回转身在府门前分别。
                    只记得赵云微笑着躬身道别:“先生不必远送。”
                    忘了该如何挽留,只痴痴地看着他上马绝尘而去。
                    整个新野只有他马蹄远去的声音,清脆的、零碎的,彻底踏破了诸葛亮几个月来宁静的心绪。
                    夫人看了他笑问:“一场庆功宴居然能吃的如此失魂落魄?”
                    说着,把一碗醒酒的酸辣鱼汤推到了他面前:“尝尝看,可有长进?”
                    诸葛亮轻轻尝了一口,微微一笑:“比上回好些,但好像还是差着点。”
                    一般的妻子若听到丈夫这句话,只怕当即不是气得掀翻汤碗就是躲到一旁哭去了,一定会说些“我半夜三更为你做汤你不但不敢恩还挑肥拣瘦”之类的话来。但月英是不同的,诸葛亮可以随时在她面前放心大胆地说真话。
                    月英果然也不恼怒,反倒连连点头:“就是,我也觉得比大嫂的鱼汤味道是差了点,真不知大嫂的秘方在哪里!”
                    这就是月英,她的理智总能让诸葛亮冷静沉着起来。
                    但不知为什么,今夜的诸葛亮有点心绪不宁。
                    他推开碗,轻轻叹了口气,忽然问:“夫人怎么看侍中蔡伯喈?”
                    月英微微一怔,随即笑道:“蔡侍中?当世的司马相如,书法、诗赋、音律,无不堪称举世无双。不瞒你说,小时候我做梦就是要嫁给他的!”
                    诸葛亮看着夫人,饶有兴趣地问:“如果你可以选,你嫁他还是嫁我?”
                    月英看着诸葛亮微笑:“自然是你!”
                    诸葛亮倒像是对这个答案毫不惊讶,平静地问:“为什么?”
                    月英轻轻叹了口气:“所有人都在欢庆董卓之死,唯有他为董卓叹气落泪、伏尸大哭,生生把自己送上了黄泉路。就算是才华绝代,却如此不知审时度势、如此不合适宜!难称真的大才子。”说着,她温柔而满足地看了诸葛亮一眼,言下之意尽在不言中。
                    在月英心中,你才是真的大才子。
                    诸葛亮有些黯然,道:“虽然不合适宜,却也情有可原,实在是死得可惜!”
                    月英奇道:“你这人,怎么烧了人家十万兵马之后却酸了起来?”
                    诸葛亮轻轻叹了口气,道:“适才与赵云把臂同游,他告诉我他有心愿未了,早在十多年前就已起誓,此愿不了,终身茹素。”
                    月英疑惑地问:“这心愿莫非与蔡伯喈有关?”
                    诸葛亮一笑:“不错。”


                    12楼2009-07-03 1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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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英有些奇怪了,真想不到,一个武将,居然在为一个文人的遭际感叹。但是她没有问,诸葛亮想来与她无话不谈,再机密的事,也尽可以等诸葛亮自己告诉她。
                      果然,就听诸葛亮缓缓道:“赵云幼时在蔡先生家住过两年,得蔡先生之女蔡琰教导良多。伯喈先生死后,蔡小姐流离失所,后来竟被匈奴人掳走。当时赵云年少,只能眼睁睁看着对他恩深义重的蔡家小姐遭胡人掳掠竟不能救。从那一日起,赵云就在心中发誓,救不回蔡家小姐,就终身茹素。”
                      月英有些讶异地说不出话来了。
                      诸葛亮接着叹了口气,道:“适才,他也说起了蔡侍中,他说,蔡侍中在董卓尸首旁落泪的确不合时宜。只是,董卓纵有千万个不好,对他总还是有些恩的,他看着董卓惨死,真性情流露,才会伏尸大哭。他说,他佩服蔡侍中,那一刻明知此举有可能为自己招徕杀身之祸却也顾不得了,如此不肯遮掩自己情感的人才真正称得上至情至性的君子。”
                      月英古怪地看了诸葛亮一眼,问:“难道你也被这番话说得佩服起蔡伯喈来了?你也觉得他说得对?”
                      诸葛亮轻轻叹了口气:“他也有他的道理,有时候,心又怎么由得了脑呢?”
                      月英看向他的眸子不觉忧郁了起来。
                      永夜迢迢,那一晚,诸葛亮居然睡不着了。
                      不是为了博望的大火,不是为了上上下下的颂扬兴奋得睡不着,居然只是为了那幽静的街道上一番幽静的对话。
                      蔡侍中到底是赵云口中至情至性的真君子?还是月英口中不合时宜的糊涂人?
                      诸葛亮翻了个身。
                      就在这时,身边却响起了月英幽幽的声音:
                      “你以后还是离那个赵云远些吧,他和我们不是同一种人。”
                      “的确不是同一种人。”诸葛亮心道。
                      只是,他想不到,月英居然在这一夜也睡不着了
                      从那一晚起,诸葛亮不再询问有关赵云的事,只冷眼旁观新野众人。
                      张飞如常酒醉、如常鞭挞士卒,关羽如常练兵,刘备如常不问樊城琐事。亲兵营的士兵们如常思念着他们的统帅,阿忠如常忠心耿耿地跟在刘备身边,只是看张飞的眼神总有点怨气。
                      原来阿忠和那天挨打的阿义是亲兄弟,听士卒们闲谈,倒是都说阿义因祸得福,终于逃脱了三将军的皮鞭调去樊城享福去了。
                      吃饭时与夫人闲话,月英也好奇:“主公真的从不过问樊城事务?”
                      她的眼睛清清亮亮地看着诸葛亮。
                      诸葛亮轻轻一叹:“我原先也奇怪,可是,看见他之后,你就觉得也并不奇怪了。”
                      月英却摇头表示不信。
                      诸葛亮看着月英,第一次,他与月英发生了分歧却没说出口。
                      只因月英没有见过这个人。
                      来不及解释了,曹仁的大军已经杀到


                      13楼2009-07-03 1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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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从樊城调回了赵云,来不及与他点个头打个招呼,就匆匆给了他一道军令。
                        这次是要他放火。
                        诸葛亮令赵云在曹仁大军入新野小城之后,率领四队人马分别在三个城门放火,火起后再在三处掩杀,势把曹仁赶出东门之后再从后掩杀,定要把曹仁赶到白河关羽的埋伏之中。
                        赵云说过,以寡敌众,最宜借水火成事,这次,就火烧水淹一起来。
                        这次的军令比之诱敌要艰险的多,曹仁入城之前不能让他发现,入城之后不能让他逃脱,一共只有三千人马却要掩杀曹仁的十万大军。曹仁逃出时就算人马已被烧了一半,还是十倍于他,曹仁一旦反扑,赵云也就岌岌可危了。
                        他想过让赵云担任关羽之职在白河上游放水,也想过让他代张飞之职在博陵渡口掩杀,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把这两个掩杀残军的现成功劳送给主公的两位义弟。诸葛亮必须承认自己是现实的,要在刘备这里立足,才能固然重要,时时卖些人情给主公的这两位义弟更是关键。再想想,所幸好人做到底,给刘封与糜芳也委派了掩杀败军的任务。
                        “家和万事兴”,于国又何尝不是如此。所以,只能派赵云作这吃力不见效的事情了,当然,他相信那个出尘的人根本不会在意这些。
                        事实果然如他所料,赵云高高兴兴地领令而行,果然用三千兵力把曹仁数万之众赶入了死地。当然,请功时也只有他的手上没什么战利品,看着收获颇丰的请功众将,诸葛亮注意到,他只是欣慰地笑着。
                        诸葛亮开始喜欢看他的忙碌的身影,研究他从容的笑。
                        往樊城撤离,一路上是狼狈的。说得好听是撤离,说得不好听,就是逃。
                        而且是带着全县数万百姓逃。
                        诸葛亮看着那些连老母鸡都舍不得抛下的百姓,心头一酸。他们一定不知道,就在不久的将来,可能他们再也不会关心那些鸡鸭,他们只会关心一件事:逃命。
                        但是,现在不能说,一说,他们连逃的勇气都会彻底丧失。
                        月英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向他微微摇了摇头:这些年来,你还没看惯吗?
                        那时,月英虽然留恋地看着他,身子却已经决然地登上了去往东吴的船。
                        月英也舍不得把他一个舍弃在这一片被追逐的逃往大军中,可是月英很清楚,要想长相厮守,她今日必须离开。
                        诸葛亮叹了口气,的确,这些年来早已看惯此种场面。
                        月英看着他的眼睛,嘴唇动了动,一句话却终于没说出来。
                        虽然没说出来,诸葛亮却知道她心底的那句话:有时候,为了救更多人,你的确需要牺牲一些人,这不是你的错!
                        他感激月英,感激月英没说出来。
                        为了救更多人,他与她,做出了牺牲这些人的决定,他们真的有权这么做吗?
                        当日,携民渡江的主意,是他们俩谁先提出的?分不清了,他们俩真是天下最完美的一对夫妻,居然能同时想到这个主意。
                        当时,他在思考,火烧新野之后,新野百姓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将他们疏散到其他府县。
                        有些不安地看向月英,月英也正看着他。两人看着对方的眼睛,忽然同时说出几个字:带他们一起走!
                        诸葛亮心中一喜,原来月英也这么想。
                        但是他有顾虑:“带着百姓,走不快!”
                        月英看着他苦笑:“不带百姓,走不掉!”
                        月英真是聪明,一眼就看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刘备六年前到荆州时手下兵马已经不足一千,如今,他们手下的数千兵马,几乎清一色全是这几年来在新野、樊城二县招募的,全是新野、樊城二县百姓的子弟。
                        诸葛亮也这么认为:不带着这些子弟兵的父母妻儿,没有人肯跟他们走!
                        可以想象,那些士卒们走不出百里,就要溃散过半!
                        月英说的对,不带上百姓,根本走不掉!
                        哪怕走的慢,也要能走掉。
                        再说,诸葛亮的心一痛,他不得不这么想,实在碰到什么危机的时刻,实在万不得已,他们还有近千匹马,还可以撇开百姓——但愿事情到不了那一步。
                        但是,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


                        14楼2009-07-03 1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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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好累啊


                          17楼2009-07-03 1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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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感受到了那单薄的手掌中厚厚的茧,这一次,仿佛还感受到了手掌里血脉的流动,感受到了轻微的心跳,他似乎听到那个清朗的声音在说:先生,请放心!
                            走出那狭窄的小屋,诸葛亮冷着脸、皱着眉,责备道:
                            “你们两个,胆子也太大了!不怕掉脑袋?”
                            小义委屈地看了诸葛亮一眼,道:“这几天他真的是累坏了,刚才他好不容易才放了心睡下,就算军师责罚我等我也不能让人来打扰到他!”
                            旁边的阿忠也连忙道:“说他晕过去了是撒谎,可其他的,小的们真没瞎说。赵将军真的是平日睡不足三个时辰,樊城所有的兄弟们都可以作证,只是赵将军就是这脾气,这种事他自己从来都不肯向旁人说的。小的今夜斗胆撒谎,也是想借机把这些都说给主公听听,免得有人在主公耳朵边上嚼舌根,说赵将军到樊城做逍遥王享福了!”
                            诸葛亮的心蓦的一动。别看这两个士卒看上去普普通通,心思还真是细密周全。的确,新野不知有多少人巴望着到樊城来做一个逍逃王,主公把樊城交给这赵云来镇守,还整日不闻不问,他的身边一定少不了些乱嚼舌根的人。
                            阿忠一直呆在刘备身边,莫非他听到了些什么风言风语?
                            想不到,这两个小士卒倒想到了这一层,借机当着刘关张和自己的面澄清那些事。
                            真是难为他们两个,为了赵云竟然如此用心良苦!
                            他轻轻叹了口气:“算了,念在你们两个其心可悯,这罪过我就不罚了,不过,”他的眼睛直直的看向了这两兄弟,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你们要答应我一件事!”
                            小义大概是因为被张飞打得几乎死过一回的缘故,居然毫不害怕,只说了一句:“军师说说看。”
                            “就算以后你们为了赵将军好骗了别人,就算以后有什么事你们赵将军要瞒住我,你们也不许瞒我!”
                            阿忠连连点头:“一定一定,这个自然,其实赵将军也是最佩服军师了。”
                            诸葛亮却不理他,仍然看着小义。
                            谁知,小义却拧着眉毛,想也不想就说:“恕难从命!”
                            诸葛亮看着他,森然道:“那我今日就治你谎报军情、贻误军机之罪!”
                            的确是贻误军机,如果不是这两兄弟自作聪明,怎会给子龙派上那么个任务?
                            谁知,小义却梗头梗脑地说道:“如果对将军好,小的自会如实禀报军师,可如果将军也命令要瞒住军师,小的也自当听从将军之令,瞒住军师!反正我们张家有我大哥二哥传宗接代,军师你要杀就杀吧!”
                            他幅昂起了头,慷慨就义的样子,让诸葛亮看的急不得恼不得、又是钦佩又是好笑。
                            这个小义,难怪要被张飞打得体无完肤。
                            诸葛亮看着小义实在有些想笑,可他还是板下了面孔,甚至显出了一份恨恨的神情:“小义,我传你一道军令!等赵云一醒来,你要逼他每日喝三碗鸡汤,每顿吃一碗肉!”
                            几百年来,只怕没有哪位军师下过这么荒唐的军令。
                            小义微微一怔:“可是他不吃——”
                            “那就给他灌!”
                            诸葛亮冷冷地挤出几个字。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启程赶往江夏。
                            他的心头只有一个念头:快!快到江夏、快去江陵、快去接应主公、快接应赵云。
                            他简直恨不得借赤兔马来骑。
                            江夏的事办得很顺利,公子刘琦果然是个念旧的,感念他当日相助之恩,不仅借兵给关羽直取江陵,还亲自率兵从水路去救援。
                            刘琦白衣银甲,手提银枪紧张地屹立船头。冬日里江风凛冽,他白色的衣襟在风中飞舞,那背影竟有些像一个人。
                            诸葛亮在他的身后刹那间有些失神,那个人如今怎么样了?分别不过三日,心却悬足了三十六个时辰。他本就劳累过度,在这番混乱的奔逃中如何休息的了?曹操五十万大军已经陆续杀到,他能逃得脱吗?
                            看着刘琦,心中却想着赵云。他们两个年纪相似,刘琦这些年来虽然由于丧母倍受蔡氏宗族的欺压,但总算也是红光满面精神焕发!
                            他轻轻叹了口气。
                            刘琦听见了,慢慢转回头来,眉宇之间却也是写满了忧虑:“先生也在担忧吗?”
                            诸葛亮掩饰地摇着羽扇:“是啊,听说曹操精选五千铁骑日夜兼程地追赶,只怕,主公他们到不了江陵就要被追上!”
                            刘琦眼眸中的焦虑之色更甚了,看得诸葛亮不由大为感动。刘备与刘琦几乎并无什么关系,一直以为刘琦那一声声“叔父”不过是危难之间寻求援助而已,本来还担心刘琦这次会选择自保不去援救,却没有想到这个公子哥儿却是个重情重性的。
                            他宽慰道:“公子请放心,主公他们想来必从汉津斜插过来,赶得及的话,我们能在汉津口接应到他们。”
                            “如果——”刘琦听他这话却更是忧心忡忡。
                            诸葛亮长叹一声:“如果赶不及,他们可能已经在长坂坡一带被曹操追上,如果那样的话,只希望他们——吉人自有天相!”
                            刘琦没有锁紧了,低声道:“希望——吉人自有天相!”
                            诸葛亮看着刘琦,刘琦眼底的担忧是真诚的。


                            19楼2009-07-03 1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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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在汉津口接到了最仓皇的刘备。
                              这是怎样的一幅情景?武将丢盔弃甲,文官冠带不整,人人一幅惊弓之鸟的样子。身后只拖着寥寥百名残兵。
                              但是,奇迹般的,文武之中居然没有什么人失落,就连手无缚鸡之力的简雍、糜竺也都安全撤离了。
                              更是奇迹一般的,诸葛亮居然在刘备身后看见了怀抱阿斗的甘夫人。
                              诸葛亮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早已对两位夫人的安全不抱希望了,这滔滔乱世,悬殊的兵力对比,每个人能逃命就已难如登天,乱军之中怎么可能保护得了两个女人和一个婴孩的周全?正因如此,他当日才坚持要张飞来保护家眷,因为张飞是主公的三弟,别人丢失了夫人少主是罪该万死,张飞丢失了嫂子侄儿谁都没话说,谁都不能拿他怎样,就连刘备当年也在徐州城外亲口说过:兄弟如手足,妻子似衣服。
                              只是后来想想实在是主公的性命大于一切,才最终不情不愿地把这个几乎必然失败的任务交给了赵云,三日来,日夜为这个决定心怀忐忑,总觉得对不起赵云,想不到,现在居然看到甘夫人和阿斗无恙,真是意外之喜!
                              可是却没看见赵云。
                              正要开口,却听刘琦已经在问:“叔父,怎地不见赵将军?”
                              一句话,竟惹得刘备落下泪来。
                              回头一看,简雍、孙乾等人也在落泪,竟没一个人回答。
                              诸葛亮只觉一阵凉意从脚底心往上升,霎时就爬遍了全身,却是连追问一句的勇气都没了。
                              刘琦的声音焦虑了起来:“赵将军,他,莫非?——”
                              好不容易,才听见有人回答:“他没事!”
                              回答的人却是糜竺。
                              诸葛亮急忙镇定心神,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激动与焦虑,用他能够做到的最平静的声音问:“既然没事怎么不见?”
                              糜竺连忙躬身答道:“他性命无碍,只是昏过去了,刚才被抬上船来的伤兵中就有他。军师请放心,已经有人在照看了,等他一醒自会有人来禀报的。”
                              诸葛亮心头一块巨石总算放了下来。没事就好!
                              他们竟是如此无缘,走的时候他在昏睡,来接之际他还在昏睡!
                              刘琦却还是满腹狐疑:“赵将军武艺超群,怎么昏倒了?”
                              简雍终于拿破烂污秽的衣袖擦了把眼泪,泣声道:“公子有所不知,他为了营救夫人和少主,在长坂坡前硬是单枪匹马地在几十万大军中拼杀了一天一夜。一见到主公,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晕倒了,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刘琦“啊”了一声:“受伤了?重不重?”
                              糜芳在一旁道:“伤倒还好,不重,只是不要命的地方中了几箭!”
                              诸葛亮暗暗怒火升腾,这个糜芳,上次听他说“你躲到樊城去了,谁守在新野放火对敌?”时,若非碍于大军压境,几乎就要当场发作了,今日的话怎么更加不中听?
                              糜芳的话似乎连糜竺都听不入耳了,连忙接过来说:“两位别着急,孙乾先生已经把过脉,子龙虽然吐了血,倒也没受什么内伤,只是太累了——”
                              诸葛亮的耳边只嗡嗡地响,难得他们还能说得那么心平气和,拼杀一天一夜!一个万人莫敌的勇将生生累到吐血、昏厥!
                              刘琦转眼看向刘备,真诚地说,“叔父,就让子龙到小侄的府上养伤吧,小侄府中不但有上好的伤药,还有百年人参!”
                              “不可!”不等刘备答话,诸葛亮断然拒绝道:“子龙现今虚不受补,公子的百年人参于他而言无异砒霜!”
                              一丝心痛的神情泛上了刘备的眉宇,只听他喃喃道:“虚不受补?”
                              刘琦连忙道“如此说来,调息将养最重要,叔父行军之中恐怕无法分身照料,更要让赵将军去小侄那里慢慢将养调息了!!”
                              诸葛亮看着刘琦,此时刘备残兵败将不过区区数百人,万万不可驳了刘琦的面子!当下一笑:“公子这么关心子龙,亮代子龙谢过!这样吧,子龙现在尚在昏迷之中,来回搬迁对他无益,等他醒来之后再烦请公子照顾吧!”
                              舱房里,赵云却是已经醒了。
                              紧跟在刘琦身后的诸葛亮、刘备等人刚刚到门口,就听见赵云正用虚弱的声音问:“公子——公子呢?”
                              就听阿义急急忙忙地说:“放心,公子无恙。”
                              “他好久没有哭了?????有没有闷坏??“
                              “公子真的没事!”
                              “你不要骗我——我记得我好像摔下来了,真的,真的没有碰坏他?”
                              “放心,你虽是晕过去了,摔下来时还是无意识地控制住了角度,别说没摔到少主,他连醒都没醒!我们还是搀你时才发现少主正在酣睡!”
                              就听赵云长长吁了口气:“这就好!??????我死也死得安心了。”
                              诸葛亮眉头一皱,好不容易醒了,怎么说出这么不吉利的话来?连忙在门口高声道:“子龙醒了?”随着声音,与刘琦等人一同推门走了进去。
                              赵云正喘着气躺在病榻上,苍白的脸色与他身前的帐幔、身下的床单几乎融做了一体。
                              赵云看见他们,神色却是一凛,立刻挣扎着起身。刘备急忙喊:“你别动!”赵云却是不听,不知哪来的一股力道竟然挣扎着下了床,可刚一下地,双膝便是无力地一软,顿时摔倒在地。
                              两个亲兵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扶他。赵云的手无力地搭在他们的手臂上,虚弱地说:“扶我——跪好!”
                              两个亲兵看着他,都有些愕然。
                              刘备几步走到他面前双手搀住了他:“不必多礼,快躺下!”
                              赵云借力跪稳了身子,却再不肯站起,只悲哀地看了看刘备,那已经失去了光泽的眼睛便越过刘备直直地看向他身后的诸葛亮,轻颤着声音、却坚定地说:“主公、军师,赵云??????有负军令,罪该万死!听凭军师处置!”
                              刘备不相信似的看着赵云,愣愣地问:“子龙何罪之有?”


                              20楼2009-07-03 1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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