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周瑜推开门时,看到诸葛亮正站在厨房里。
听到声音,男孩回过头,眼神落到站在周瑜身后的父母上,先是愣了愣,而后走了过来,笑着向二人问了好。
二老也怔了一下,周瑜确实跟他们提过“住在这的是我在疗养院实习期间看护的患者”,但是并没告诉父母其他情况。两人显然没想到这个患者居然会是个大男孩,是以在礼节性的寒暄过后,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了周瑜。
周瑜把几人安排在客厅,“……我去准备晚饭。”说完,他不由分说的卸下了诸葛亮身上的围裙,自己进了厨房。
诸葛亮看了看周瑜,对着两位长辈笑了笑,不得不说,漂亮的孩子向来讨长辈喜欢,诸葛亮说了两句话,二位长辈便带上了喜爱的眼神。
而直到此刻,先前在电话里说的“同行的朋友”,才姗姗来迟。
门是开着的,那人走到门口时,脚步声有些沉重,诸葛亮闻声抬头,目光落在门口那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身上后,眼神突然凝住了,接着带上了显而易见的讶异之色。
站在门口的人显然也很惊讶,他看着坐在客厅中的诸葛亮,讶然:“你怎么在这?”
用的是流利的中文。
周瑜的父母都是权威级的医学教授,同行的这人是美国一个非常有名气的专家,周瑜也和对方见过几面,显然没想到会这么巧。
诸葛亮和这个外国教授是认识的。
原因却很简单。教授道:“我曾在中国工作过一段时间,诸葛是我的病人。”
三言两语,简简单单的诠释了事情缘由,然而周瑜却莫名其妙觉得心口发堵。
饭席间气氛很好,一顿饭结束后,周父周母坐在客厅和儿子说话,诸葛亮端着水杯去厨房倒水,正好看见站在阳台的男人。
周瑜家的厨房外有一个延伸出去的阳台,合上门便是另一个世界。金发的男人手间夹着烟,烟雾袅袅,将他高眉挺鼻的侧脸和不甚明显的皱纹笼罩在层层灰色里。
诸葛亮放下水杯,看着男人掐灭烟蒂,拉开阳台的门。
男人闻声回头,面容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
“好久不见。”这次他用的是英语。
诸葛亮支着阳台门,用中文回答:“是很久了。”
“距离你给我下达病危通知,已经过了快有三年了吧?”
男人看了诸葛亮一眼,“你还活着。”说话间他又想点烟,想起站在身边的是名病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烟放回了兜里。
空气中还有未散尽的烟味,诸葛亮皱皱眉:“借您吉言,我觉得我会活很久。”
男人笑了笑,“每个这么说的病人都会在不久之后死去。”听起来有点像讽刺。
可是这确实是事实。诸葛亮没说话,男人侧过身从他身边走过,带着未散尽的烟味走进了厨房。
诸葛亮站在阳台口,看着对方的背影,突然开口:“你的论文,我看过。”
男人步伐顿住,诸葛亮继续接下去:“你来中国是为了这个?”
“是。”爽快承认,反正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诸葛亮笑了笑,“你想找人实践?”
这句话一出,空气顿时浮起了微妙的气泡,男人皱皱眉,却听见身后少年道:“我可以。”
猛然回身,这个时候他的表情开始像诸葛亮认识的那个疯狂的医生,看着对方闪烁着难以置信、激动、犹豫和挣扎的眼神,诸葛亮在心底微微叹息。
自己也没好多少,——都是疯子。
“你知道什么?”医生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懂,就敢拿自己的命来赌?”激动过后,浮上医生面庞的是不可思议。诸葛亮定定看着面前的人:“可是我想活。”
“你的方法,纵然只有那么一点的机会,也是可以让我活下去的机会,反正我早晚都要接受死刑。”少年神色认真,“我拥有自己的人生目标,而现在我不想再这么缩在壳子里当乌龟,就算烟花再短暂,也是畏畏缩缩的生命所企达不到的高度。”
“我想尝试,而不是一直留在原地。就算九死一生。”
掷地有声的少年豪言。最后一句话,被男孩默默吞了回去。
我等不了了。没有那么多机会让我错过,没有那么多时间让我蹉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