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帝王
“你有没有见过病毒一般的他借眼神传播,他有没有向你说天生痴人是勤奋不可得。”
——《你有没有见过他》
黑子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是幼小稚童,在高大男人怀中依呀作语,努力攀爬至那人肩头,蓝色长发的女人温柔抚慰,唤着他的名字似流觞曲水,不急不躁,不严不厉,只留着温润笑意,眼眶里溢出水光。
那水色漫延,光亮越甚,刺着他瞳孔,转眼间便掉入黑色深渊,窒息感随之而来,疼痛深重,欢声笑语在他耳畔,人生每个场景不断变幻,那红色清晰醒目,化作一人只影,终究停在那处,却再没见着什么。
这就是了。
他辗转又醒了,眼底干涩,迷茫着眼,分不清白日或黑夜。蓝色的眸子滞在灿金的阳光里,床笫间胡乱翻滚声息俱停在这处,过了许久才知晓今夕何夕。
阿,是开学典礼。
迟到了。
心里兴许是着急的,可脚步还是缓慢。黑子头顶呆毛,拖沓着鞋子进了舆洗室,温水漱口刷牙,洗浴池里毛巾被水浸湿,指尖只觉烫热,脸颊凑过去一股湿气扑面而来,整颗心都被慰贴了。
几十年的习惯了,从前世到今生,每天早晨两颗水煮蛋和一杯鲜牛奶,直到今天才懂得类似珍惜的东西。大概失去之后再得到就会真的了解,甚至会变得胆小害怕,生怕有一天失而复得的东西再次丢失,却没有能力挽回。或者说就是类似这种情绪让人更加害怕,又变得紧张起来,于是就陷入了恶性循环。
这样一来,倒不如放任。
到底,还是难过的。
走出和居的时候,道了一句“我出门了”,黑子重新踏上了从家到帝光的路,好像就走过了一段时光,用尽了毕生。
夏天还未过去,风是暖的,日头也正好,新生们都有些兴奋,在写有“社团招新”的通告间奔走。愉悦,总是大过对即将面对的国中学业的困扰。
黑子背着挎包,手中拿一本不知名作者的小说,默无声息地穿过人群,喧嚣交融间,他是独立一个,心底一点心思,只有自己知晓。
他路过体育馆,站在门前半晌,到底还是推了门进去。一进入就感到一股凉气,想来是为了通风,高处的玻璃窗户全都打开,偶尔有风吹过来,倒是有了几分热意。黑子走向场馆中央,正好停在两块篮球场的分界线上,他侧身立着,仰头望向身前那座篮球框架。
周遭一点声音也无,只有自己和它相对无言。他一时心思朦胧,多年以前见过的风景,今天陌生又熟悉。爱恨都无,喜欢和讨厌也没有必要计较,但是心中狂热仿佛就在此刻充盈,时光荏苒蹉跎,青春热血心情早已磨灭,遇见昔日时光旧景,却仍没有忍住胸腔里一股冲动。寂静,又欢喜。像一首爱情诗,不安的羞涩,无法抵挡的喜悦,心被融化,风的鼓舞让人雀跃,只为了它。
明明没有出现身影,但时刻感念。
我被你俘虏了。
黑子笑容浅浅,果然,最喜欢篮球了。
他退出黑暗,重新回到了阳光空气里,体育馆的门打开又关上,少年的身影已经无法预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