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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半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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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1w8,短完
青春遇你,一场荒唐


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8-02-08 10:18回复

    店面是普通的店面,外面挂着雪白脱了颜色的长布,上只写了一个茶字,毛笔,古锋,右下角浅浅的按了个水洗蓝的印子,是小纂的“灵真”两个字。
    灵真是个小店的老板娘,没有老板,但是是老板娘。
    小镇的人对她的印象,就是这个女人总是全身素白,乌云如瀑的长发也松松的拢在雪纺的长巾之后,插了一根乌色的骨簪,下面零零坠了个坠子,星星般的一点。
    灵真卖茶,她的店只卖茶,各种各样的罐子,一面墙是白的,一面墙是紫砂的,按着大小样式,也都摆的整整齐齐,中间拿素色的帘子隔着。外墙对着橱窗,旁边设了竹椅,是老板娘坐的,但上面时时只趴着一只雪白的猫。内墙要往店里走才看得到,掀了帘子,伴着窸窸窣窣清脆的风铃声,茶叶的味道,不浓烈但也让人的心神为之一清爽。
    小镇不是古镇,离大城市也很远,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数十年都是那一批。安静而没有什么变化。
    这样安静闲逸的地方,一向是没有什么故事可言。故事总是发生在人多的地方,你来我往,各自以身为笔,写的恣意妄然。而在这个小镇,一向是没有什么故事的。
    灵真的茶店,是这一片地方最后一个故事。
    所有走歌人,或多或少都听闻过这个女人的名字,藏在不知名的拐路口,外面的街道是飞扬的尘沙,隔着布帘,里面是清澈的茶香。她就坐在那里,膝盖上伏着她的猫,抬起眸来看你的时候,微微的一点笑意,你全身的风尘和沉压着的东西就倾然褪下,跌落在时光里。
    灵真的茶店卖茶,对于走歌人来说,她也卖故事。有一种茶,名为半壶茶,用白底素色瓷杯盛着,绿色的一汪,每一杯茶入口味道都不同,或是苦涩,或是甜蜜,或是无色无味,又或是酸到倒牙。你喝这种茶的时候,老板娘会坐在旁边,一手抚着猫的背脊,一边慢慢地讲述,这杯茶的故事。
    我走进这家店的时候,尚没有见到这个传闻中的女人,只在藤椅上看见了她的猫,雪白的一团。
      店面光线不是很好,零零的有风铃声。桌上很干净,铺了白底青边的亚麻桌布,上端了一副茶具,一个小小的茶杯翻过来,里面尚留着半杯茶。
    她顺着木质的小楼梯走下来,白色的长裙刚刚覆住脚踝,走起来的时候如同细小的波浪翻起,一层一层向我迎过来。和听闻中的一样,长发,平淡无波的神色,看见我只点了一点头,示意我把背着的吉他放在一边,然后拉开了一个竹凳,是让我坐下。
    我脑子里还回荡着当年同行的人向我讲述的,以卖故事和茶为生的女人,一期一会,一眸一日,一字一浮生。
    这个故事,就是从灵真的口中得来的。
    很短,只用了半壶茶的功夫。
      却又很长,耗费了长年累月的时光。
    她的手上有一本厚厚的本子,牛皮纸封面,上面有字,是经年累月的过路人,写下的自己的故事。纸页已经松松垮垮,被翻得边卷起来,她一页一页的翻过去,扇起细微的尘埃在空中飘荡,然后终于停下,上面是俊秀的字,写了整整一页。不知道是谁写的,用了这样的时间。
    神荼。
    “他是一个……”女人想了想,道,“过于情深的人。”
    无情尽处是情深。
    半壶茶确实是半壶,盛在紫砂小壶中,倾倒出来,刚刚是三杯。老板娘倒茶的姿势极美,修长的指尖微微拢着茶壶的小盖子,乌黑的长发松松自然的垂落在脸侧,轻柔的不像是在倒茶,像在倾倒什么珍贵的东西。
    第一杯茶,入口无味,淡入白水。然而等下喉之后,带着茶香的甘甜就上涌出来,溢满了整个口腔,仿佛头脑都变得轻了。
      我不由得闭上了眼,而这个故事,也在这个时候开始。
    邵华山,春天的时候,有一条长长的大道,樱花开了一路。那个时候,整个城镇的人多多少少都爱去走一走,就那么数日的时间,整个邵华樱落满地,游人如织。人一多,小贩小摊也爱往那里跑,就在路边摆了摊子,放着些瓜子玩具之类的东西。还有三三两两的人力三轮车,停在山下,等着揽客。
    有时流浪各处的走歌人,遇上了这样的时候,随意的坐在樱花树下,便有许多人愿意围着听他唱一段时间的歌,整个邵华也因为这些人,多了很多别样的文艺气息。
    安岩是跟着学校社团的队伍来的,脖子上还挂着个傻乎乎的学生会牌子。他一手拿着糖葫芦,一边慢悠悠的跟在低声嬉闹的女孩子们身后,抬着头看上方的樱花。天色正好,天空像水洗过般,蓝的也很淡,衬着那樱花,画面就很安静。阳光也很淡,不耀眼,只是几束,行走的过程中,光线穿过枝桠落下,一道一道的掠过人的头顶,落在地面上了。
    江小猪和胖子在身边聊昨天晚上打的游戏,罗平在前面两手举着棉花糖跟着瑞秋一路赔笑,带队的老师扛着红色的大旗子走在最前面。有风过来,旗子被吹起拂动,掀起一片红来,夹杂着樱花的花瓣,扬起了安岩的发。


    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8-02-08 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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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是来玩的,不过是走走停停的闹一番,既然已经到了目的地,众人也都自觉地自由活动起来。江小猪和胖子几个是无心对着这些花儿草作出什么风花雪月的,早约好了在草坪上铺个席子打牌。安岩陪着他们打了一会儿牌,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便自己一个人脱身走开来,顺着那条樱花大道一直往前,东拐西拐,只管沿路的风景,不知不觉竟忘了方向,一直走到了邵华深处去。
      正是邵华人多的时候,无论是哪里都是有人的,而且安岩也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所以就算走远了,他也不着急。好容易能趁着学校开恩,能组织一场春游,他自然是不能就只呆在那一处,至少多看看也是好的。
      这样想着,他也没有看时间,想着无论如何都是回得去的,便走的越发远,快要到后山,人群已经稀落了几分,花也开的没有前面的那样好,只是疏疏落落的。远远地,前方却似乎有很多人的样子,围在那里。顺着风,传来了吉他的声音,是什么曲子并不清楚,只是安静,连围在旁边的人群,也是安静的。
      安岩感觉心都停滞了一下,花瓣落下来,擦过他的眼睫,轻轻巧巧的落在他的鼻尖,他一时间都没察觉,耳畔只是那个声音。
      这个曲子很特别,是纯粹的自创的调子,全程几乎没有相同的旋律。就好像这把吉他的主人,并不是在用心弹,只是随意的就着这落花斜阳,轻描淡写的拨几下,只是这样的调子,竟像是铮铮铁弦的音符,要扣到心上一般。
      这倒奇怪了,我倒要看看这是谁在弹。安岩心下想着,步子就加快了很多。
      弹吉他的人,虽然没见着面,多半也是个大胡子的流浪大叔,扎着马尾辫和小辫子的那种,手背上纹了代表着过去的纹身,衣裳不怎么打理,满身不是颓丧气,就是浪荡江湖的游侠气。能弹出这样曲子的人,多半是个游侠气较多的人,安岩这样想着,在心里觉得自己很**。虽是这样,他今天不知道怎么,总觉得自己总是非要看见这个人不可,于是步子还是很急,甚至是更快了。
      然而这路在无心的时候走着,显得似乎很短,不知不觉就能走很远。然而到了现在有心去走快些,这路却又好像变长了。安岩穿过了一个路口,又拐了几个弯,远远地能看到不远处樱花树下的人群,真要赶过去,却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眼看着天色暗下来,不知道那人还要在那里呆多久,安岩三步并作两步,最后干脆一路跑过去。
      他刚刚跑至跟前,还没来得及俯下身喘气,就看到人群散开来。心里便哀嚎到了一声坑爹,还是晚来了一步。但也好算没有放弃,抬头望着人群之中,只想看看那个人长什么样子。谁料到夕阳之下,落英缤纷,人影觥错,谁还看得清谁呢?
        身侧有人擦着肩过去了,安岩被对方背上的吉他挤了一下,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对方瘦削清癯的背影,穿过人流,很快的湮没其中。
      他那时不过是心念一动。
      很多时候莫名其妙的举动,都不过只是一个心念一动。
      或许只是跟自己较劲,想要看到他的样子,或许也只是实在感兴趣,想要去认识一下这到底是谁,再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总而言之他是追出去,基本上是没想什么,迈开步子就追上去了。
      至于一路中二病爆发,学着从各种奇怪的动漫中侦探躲人追踪的方式,躲墙角拿报纸挡脸甚至还装模作样躲避摄像头之类的明显不符合常人的举动,就暂且不提,这是个唯美的故事,说出来好丢人。
      安岩追人是追人,好在也不是追姑娘。他的智商还留着一丁点,想着现在天色已经不早,学生会那边估计已经要走了,自己现在回不去,也要给江小猪他们打个电话留个口风。但是手往兜里一放,心下就叫了声糟糕。原来他和他们打牌的时候,把手机落在那里了,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其他的办法,就只有先把这件事搁在一边,扔在脑后去。想着等到晚上回去再作解释,糊弄一下,也算过得去。
      前面那个人走的不算快,步履很平稳,不时地,头会微微扬起,多半是在看树上的樱花,夕阳下,成片的樱花染上了霞光的色彩,有一种沉寂的美感。
      安岩一路跟着,眼里就落在那个背影上,阳光暗橘色,落在双肩,还有黑色的吉他包上,投下修长的影子来。
      就这样一路跟着,安岩也说不清自己在想什么。他在小贩和人群中挤过,就是不愿让前方的那个人脱离视线,却也不敢多上前几步,只是远远地跟着。就这样一路跟到了山下,眼见着那个身影走过马路了,好巧不巧的,一辆绿皮公交车正好擦着那个空档慢吞吞驶了过去,安岩垫着脚往对面看,那车终于过去后,眼前才豁然开朗。只是归家的人们支影交错,哪里有那个背吉他小哥的影子?
      安岩又站了一小会儿,只觉得怔怔,感觉错过了什么似的。
      事已至此就只能回家了。安岩只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眼前正抵上一个黑影,整个人心里都是一惊,反弹似的后退,那时正好山上的风刮了过来,吹乱了安岩的头发。他眯起眼睛抬胳膊挡着,抬头去看对方,却在夹杂着花瓣的风中,对上了对方波澜不惊的视线。


      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8-02-08 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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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人开口道:“跟着我干什么。”
          少年之所以被称为少年,是因为年少。
        安岩没有想到他脑海中的那个浪迹天涯四海为家的沧桑游侠到了面前,却是一个清俊疏冷的青年模样。
          他站在人行道的台阶上,身形修长,黑发在风中拂动着,肩上斜斜的一道黑色的吉他带。他没有多说什么,倒是眼眸垂下来时,安岩第一时间觉得脸在发烧了,正在拼命给自己想理由开脱的时候,额头一点冰凉,把他打醒了。
        他抬头看天空,又是几滴微凉的雨点落在脸庞上,对面那个人不约而同的也在看天。两个人对望了一眼,安岩迅速的撇开了视线,低声的咳了一声。
        白日的晴朗到了傍晚,已经不复存在。不知从何处来的雾一般的灰色的云,一层一层的灰暗下去,阳光的微光从天际映过来,已经近乎看不清了。风开始大起来,耳畔出现了雨点落在地上的声音,空气湿润沉闷,带着尘土和山林的清香,扑在脸上,擦过发间,又迅速的远去。
        身旁的路人嘈嘈杂杂,步履匆匆,有父母给孩子打起了花花绿绿的伞,也有少年少女用包顶在头上成群的跑过,小贩在收摊,三轮老人带上了草编的帽子,打着铃接客。安岩没有带伞,他看对面那个人身上空空只有一把吉他,也不像是个带了伞的样子,想说什么,却又无话可说,只能任由雨点落在自己身上,从眼镜上滑下,眼前看不清楚。
        身后传来了响亮的摩托声,背吉他的人向那边看去,安岩也顺着他的视线回头。只见那辆破车在逐渐下大的淅沥的雨中逆着风横过来,车上的人响亮的打了个呼哨,摘下头盔甩了甩头,伸手一撩额前,是个高大的外国男人,冲着身后的人道:“喂神荼,还愣着干嘛?”
        倒是蹩脚的中国话。
        看来是他的朋友。安岩想到,既然如此,那自己现在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路人甲走开,这一档子事估计也就这么算了。说到底也都是自己刚才一时冲动的过错,没事学什么偶像剧玩什么跟踪——而且对面那个又不是清纯可爱的少女。
        他低头想溜,不料对方却突然开口道:“等下。”
        这个叫神荼的,微皱着眉,看了安岩一眼,反手将吉他背带拉下,连着盒子一扬手甩给那个外国人,对方双手接着吃痛嚎了一嗓子,埋着脑袋叫****。安岩还没搞清楚这个人想干什么,他当时满脑子都是道上的那些套路。总结起来就是——你瞅啥——瞅你咋地——然后就……打起来了。
        ……我去想不到这位还是个社会人。
        这大佬不会打我吧我不就跟了一下你么你帅还不行么——安岩后退两步,紧接着就被迎面的风扑了一脸。
        ——不是风,是衣服。
        神荼将外套三两下脱了下来,顺手摔在了安岩脸上,抬起胳膊擦了把雨水打湿的脸,又看了一眼那个懵逼中埋在衣服中的人。他径直上前,几步跨上了那个外国人的摩托。从对方手里接过头盔,不管贝爷在后面怎么抗议,连打了好几次火,耳畔都是嗡嗡夹杂着淅沥的雨,还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的心跳声,一阵一阵的,敲击着耳膜。
          安岩扯下衣服抬起头,看到的就是对方伴随着摩托车发动,绝尘而去的背影。那个外国人高高的举着他的吉他像电影里的哥们儿一样高声打着呼哨,然后不知道被说了什么,把吉他放下,老老实实的捂怀里了。
        安岩想笑,脸蹭着对方衣服的衣料,不知道为什么又莫名其妙的脸红,大概这场雨太大,把自己淋发烧了也不一定。正好不远处的公交站牌停着414,他披着衣服赶过去,夹杂在雨伞和行人和雨点中,坐上了回家的车。
        车窗外是雨水滑落的痕迹,隔着那层模糊的幕外面是人流,车辆穿过车辆,建筑模糊的灯光,还有旁边人耳语说笑的声音。安岩靠在车窗上,想起那个人好像是叫神荼。
        他靠着玻璃窗渐渐睡去,对方的衣服潮湿,搂在怀里,冰凉,所以在梦中,他就像一团温热的火焰,怀中是一块安静的冰。
        神荼一直将摩托甩到了旅馆下面的停车场,才扯过贝爷手里的吉他勾在背上往外走。贝克跟在后面喂喂喂喂个不停,笑着调侃他是不是被什么山上的妖精偷了魂了。神荼不说话,回头给了丫一个眼杀,对方顿时没了脾气,耸耸肩去酒吧找吃的,一转身那叫一个干脆利落。留神荼一个人坐在屋檐下,双手交叠着放在膝盖上,打湿了的额发垂下贴在额头,雨水滑落,渗入衣服的布料。
        神荼点了烟,抬头望着上方的雨帘,以及对面街上建筑屋顶蹲成一排雪白的鸽子,再向远方是隐隐的邵华山,以及灰色的云层。
        风有些凉,灌入脖颈,通透而让人清醒。
        贝克叼着面包在背后喊了声:“喂,你没事吧?”
        神荼道:“闭嘴。”
        一滴雨落下来,打在烟头上,细小的呲的一声,一明一暗的红光,升起白烟。
        她问:“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啊?”我怔了好一会儿,才从故事中走出来,眨了眨眼睛。
          眼前的灵真看着我,温柔的光在她的面庞上分出了明暗的层次,双眸清澈。我低头,才发现茶已经见底,只留了一点清色带绿的痕迹。


        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8-02-08 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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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杯已经结束了。
          屋内深处燃的香的味道,带着极清淡的感觉,让人很容易放下戒备,陷入回忆中去。我深深的吸了口气说:“一见钟情,对于我们这些人而言,确实不少见,但大多都是见色起意罢了。”
          她点了点头,食指点着下巴,道:“也对。”
          我又笑道:“你说他情深,可这一开始,我可没见得他又做什么情深的事。”
          她只看了我一眼,虽然眸中带笑,但我只觉得心上一咯噔,感觉好像说错了什么似的。她只道:“那是他们初遇。如果是见色起意,那也只能说,神荼他,确实是一个很好看的人。”
          素手执壶柄,她微微起身,为我倒第二杯茶,姿态虔诚,这第二杯茶水颜色深了些,带着点零星的叶子和白沫,在茶杯中间旋转着,浮浮沉沉。我想到了以前走在路上看到的飞羽,就是这样在风中上上下下,然后逆着光飘远。
          话到如此也无需多说,我端过对方递过来的茶,郑重的喝了下去。
            她在一开始,为我描绘了一个美丽的画卷,一个落英缤纷的场景,一个安静而狭小平和的世界。这样的地方,发生怎样的相遇,怎样的生死之恋都不会让人惊讶。而让我在意的,只是她口中的那两个人,在樱花落尽的时候,又会去往何方。
            


          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8-02-08 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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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杯茶,入味微妙,这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味道,些许的酸,和很淡的甜,还带着涩,很重的涩意,整个口腔都弥漫着这种味道,本来是很清爽的味道,但这种味道久久不散开,就显得有些滞塞。
              苦的味道向来容易让人陷入伤感,但这千转百回的苦涩之中,却分明让人感觉到其中沉淀着的深厚的别的滋味,或许是甜,或许是更加暧昧的触及味蕾的感觉,无法触及,不可言说。却让人留恋不舍,竟忍不住想要留住它,却在这种念想出现的同时尽数褪去了。
            春天的城镇,在那样一个偏远的地方,也透着欣欣向荣的绿色,阳光下一切都热闹起来。风中飘荡着落花和雨后湿润的泥土气息,车轮碾过还沾着湿泥的柏油道路,一切都在喇叭和铃响中不断地前进又消失。时间是不会停歇的滚轴,人在里面跌跌撞撞,安岩望着窗外思索,就像无数和他一个年纪的男孩一样。
            青春是一层朦胧的纱,未知和探索的欲望是最大的诱惑。讲台上老师洪亮带着嘶哑的声音,粉笔写在黑板上,细小的白灰飘扬在空中。他反复强调接下来的复习重点,将手中的成绩单升学单甩的哗哗直响。雪白的卷子波浪般此起彼伏的顺延下去,无数手接过又传递,夹杂着嘈乱不清的抱怨和讨论,又在黑板擦用力砸在讲桌的那一刻鸦雀无声。
            安岩想起上课前那个男人把自己叫到办公室,他的脸古板的如同老树皮,深深地眼眶之下锐利而严肃。他说就凭安岩的成绩,离重本只差一步之遥,实在不该这样放纵。卷面拍在桌面上,安岩几乎能想象出那张可怜的卷子再拿出来皱成一团的样子。老师粗糙的手因为长期捏着粉笔,指节有些变形。他戳着白纸上的学校名字,从一个,滑向另一个,又从学校的名字,滑向那张皱巴巴的试卷上,皱巴巴的分数。
            他说,不要再和江小猪他们混了,你和他们不一样。
            肩被拍了一下,安岩被吓了一跳。光影中这个少年回头,听见胖子神秘兮兮道。
              哎,下节自习课那个老顽固不来,K网城开了家新店,一起去?
              江小猪埋头打着游戏机,一脸专注的点头,去!
            安岩眨了眨眼睛,阳光下这个少年额发拂动。
              不算白皙的手却也算修长,指间的笔映着阳光泛着塑料彩色的光,静了半响,脱力滚落下去,在木质的讲桌上滚了两圈,黑色笔尖在白色试卷上划过了一道不规则的线。
            鬼使神差,他说去啊,怎么不去。
            江小猪是个发誓要玩完世界上所有游戏的男人,胖子是个发誓要看遍世界上所有女人的男人,罗平是个有了马子忘了兄弟的叛徒,至于安岩。
              安岩是个脑子聪明的学霸二货。
            走在街上,几个已经脱了校服的大男生像匆忙人流中几尾逃脱束缚的游鱼。游戏厅红蓝的光和充斥耳膜的音乐,胖子开了瓶酒,瘫在座位上笑得不成个样子。安岩一遍一遍玩射击游戏,直到看到自己的名字在排行榜第一出线,才一吹枪口,小得意的放下了枪。
              喧闹,这个地方总是喧闹的,属于年轻人的世界。江小猪从人群中挤出来,大声问胖子还有没有多余的币,安岩将果盘最后一片苹果咽下肚子,深深的吸了口气。
              满腔都是烟味,他一抬头,没好气的笑着踹了胖子一脚。
            夜色已经很深的时候,连带着几个外校的哥们儿,男人之间的压马路,巷口处掠过摇摇晃晃的身影。唯一的一班深夜的公交车也快停运,这个小镇已经陷入最后的寂静。酒瓶磕碰在地上,滚动破裂开来,流淌出一连串的肆意的笑,还有推搡和打闹。
            安岩是无意间听到的吉他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大概是风送过来的。又大概是这么深的夜晚实在太过安静,静的声音可以传的那么远。
              他分明听到了,而且不知为何的就觉得是他。
            这群人摇摇晃晃走在前面,江小猪在勾肩搭背中回过头来,夜风中这个小矮胖子醉醺醺的,大着舌头问自己。
              安岩,你……走啊。
            啊。安岩下意识的回答,迈出了步子,我跟着呢,你太胖了,我插不进去。
              前面传来一阵哄笑,江小猪红着脸挥了挥拳头要打他。胖子笑的尤为大声,只笑到巷口边的楼房有人忍无可忍的推开了窗,在楼上骂着什么。
            吉他声还在,似有若无。安岩没忍住回头一步,狭窄的巷道,远处明晃晃的街道空旷,有汽车一闪而过,却不见任何人的踪影。
              是幻觉吗。
            深夜的414公交车灯光是橘黄,碾过无人的道路在路上行驶。夜风中皙白的手松开了铁弦,漂浮的旋律戛然而止。
            一步,两步,安岩抬头望着不断靠近的路灯,安慰着自己,不过是个流浪的民谣歌手,走歌人……和自己没有交集。一天一月一年,街上擦肩而过的人那么多,怎么能只听到这样的声音就知道是他呢。
              那为什么这样在意。
            公交车刹车传来老人喘气一般的轰鸣声,灰尘在车尾处腾起,男人拉上了黑色包的拉链,反手背在肩上。夜风里路灯下,无论是灯杆,还是没有几个人的车厢,还是那个站着如同白杨的男人,投下了长长的影子,缓慢而又昏黄的美感。


            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8-02-08 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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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不知道胖子他们又说了什么,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哄笑声,安岩走了两步走不下去了,他站在那里顿了顿,在胖子回头的那一刻突然脱口而出。
                你们先回去啊,我还有点事。
              任性,肆意,不讲道理。
                如果这是年轻的时候的他们,那么安岩这个游离在懂事和不懂事之间的少年,在那一刻无意间踏出了再没人敢踏出的一步。
              脚踏过地面的时候,一闪而逝的风,摇曳了路边的草叶和空中漂浮的尘埃。衣衫猎猎之间安岩喘着气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人,视线视角拉广成一个迷宫一个幻境,他奔跑在一个荒诞而真实的梦里。
                气流飞快的滚动徘徊充盈着整个胸腔又吐出,踉跄的打着哆嗦,心脏狂跳中砸着胸膛,全身的血液都在飞快的奔走中喧嚣着躁动。风里的没有目的的奔跑,世界都没了声息只有耳畔的呼吸。落叶与花,春日的城镇夜晚尚有几颗疏星,它们都寂静的出奇。车辆与灯,偏远的地方寂静的时候时间仍不停歇,呼啸着穿梭而过的不仅是它们,还有更多更多的,追不回逃不掉的东西。
              神荼抬头,那双冰蓝的有些发暗的眸子映着路灯的光,就那么一晃,看清了公交车身上的数字。
                踏上公交车踏板的一刹那却不知道为什么犹豫了一瞬间,立马受到了售货员不耐烦的催促声。这个地方的当地人性子都不太好,片儿话是不留情的,刀子一样锋利,是噼里啪啦的砸下,不留反击的余地。
                不过怎么说,神荼本来就是一个不擅反击的人。
              一场没有目的而用尽气力的追逐,没有观众也没有喝彩,情绪在沸腾的血液中变成没有意义的充盈脑海的东西。汗水糊湿了眼眸,看见的一切变得震荡而朦胧,这个时候的人很难想起什么,速度和身体的机能会让人本能的抛下所有压在心头的东西。
                连带着家里冰冷的冷战。
                连带着那碗已经发霉摆在桌上的饭。
                连带着冷冰冰的背后讥讽的话。
                连带着拍击在桌面上黑白分明的大学纸页。
                连带着肆意妄为的吼叫和红灯酒绿的潇洒。
                它们就像是摇摇欲坠的悬崖边的纸页,在迎面的风里尽数的褪下,没有尽头的飞扬离开,消散的浩荡的身后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的朦胧,看不清的未知的道路。
              光影模糊,他好像闻到了韶华山上的雨,夹杂着落下樱花和湿润的泥土气息。
              安岩赶到地方的时候,整个人都脱力累成一滩泥,他一把抓紧了路灯的竿子,大半个身体都靠在水泥柱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公交车发动的声音嗡鸣作响,在眼前将路灯和世界分割成一个又一个移动的方格,这些方格带着之上归家的靠窗的陌生人离开自己的视野,一场拼了命争取的错过。
                安岩用力抹了把眼睛,抖着嘴唇不让自己跪下去。
              喉咙火辣辣的发疼,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追到。
                却在埋着头喘气的时候感觉到阴影的存在和靠近,汗水浸湿的眼眸视线里出现了一双鞋。微凉而低,这个声音明明该是陌生,却给人那么熟悉。熟悉的好像是沉浸在心底海底无人知晓的沉船,在那一刻掀起海啸,泛出涟漪。
              “又是你。”
              走下公交车是个鬼使神差的决定,哪怕这样做要走四十多分钟才能到旅店,神荼看着眼前喘的不成样子的少年,很少见的带着点疑惑的抿了抿嘴唇。
                他不认识他,遇见却意外的觉得熟悉,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走下踏板接触地面的动机不是别的,只是为了见这个人而已。
                夜风也离奇,两个人对视中安岩不自在的游移,他不知所措,也没想到自己真的能追上,更没想到这个人竟然真的是他。少年的栗色瞳孔在夜色中闪烁里清澈,映着细小的光点和对方的全部,他犹豫了一下,结巴着说:
                “我、我把外套还你?——但是那个被我洗了,在——”
                “在我家”还没说出口,神荼就垂眸:“不值钱。”
              他说:“你拿着吧。”
              神荼背着吉他转身离开。
              清疏浚秀,是形容古代的书生,眼前这个人历经不知道多少地方,穿越不知道多少风沙,背影却还是给人这样的感觉。
                灯光下的人影子拉的很长,走过的时候车辆从他身边一闪而过,车灯照耀下连带着整个人都一明一暗,刹那间占据了安岩的整个视线。神荼修长的背影和黑色的吉他包在灰黑中相融,仿佛要径直走入没有尽头的黑暗深处去。安岩望着他离开,怔着看着这个青年走远,才不知道那儿来的勇气,一下子涌上了喉腔,一下子充斥占领的心头,一下子喊了出来。
              “哎。”
                像是刹车,神荼竟生生的被牵扯,他回头,看到路灯下站着没动的安岩。
              “我能认识你吗。”
              风乍起,吹乱了路上的叶和花。
                单纯如镜的少年,从小到大,看到的世界局限于校园和城镇,破败而冰冷的家,肆意空洞的时间里交酒碰杯的友谊,还有翻来覆去的成绩,大概就是他所能见到的狭窄的全部。
              却做着不切实际的梦,想象着世界之外的一切。
                对于他来说,这场用尽一切耗尽勇气的追逐,这一次固执的等待和等到的街头的对视,就已经是。
              一个世界,向另一个世界的问候。
                


              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8-02-08 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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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岩曾做过很多不切实际的梦,上至朦胧的未来下至明天早上吃什么饭,却从没有像那样,身处真实与虚假的界限,做着以前自己以为不可能事。
                  如果他年轻一岁,他或许会因为惧怕和犹豫而错过。如果他年长一岁,他或许已经能看清楚这其中的荒唐和不可理喻。甚至如果时间哪怕推延一个星期,他也会因为马上到来的模拟统考放弃这一步。
                  但命运就是这样不可捉摸,它不轻不重,不偏不倚的撞上了那一个节点,让人被什么击中,以一个不可自制的速度向对方跌跌撞撞的冲撞过去。偏执中又幼稚,像梦一样不真实。
                衣服,还有,要不要带本书。
                  房间的灯一直亮到了半夜,安岩在填的严严实实的背包里又塞上一瓶水,吃力的拉上拉链,然后单肩背着包爬上窗台。他推开窗在夜风中四顾看了看,把行李扔了下去。
                  蹑手蹑脚的关灯,无声的走过刚刚平息的战场,那个女人砸碎的碗和玻璃瓶碎片还在地上,没有人收拾。安岩曾无数次沉默着拿扫把将它们扫到垃圾桶里,却挡不住它们接二连三的出现,成了生长在地板的植物,带着尖锐的刺,扎穿每一个人的脚掌,心脏通凉。
                他关上白天被那个男人数次狠狠摔回去的门,合上的一刹那回了头,看到月色下静谧的客厅,茶几上的果盘,苹果已经腐烂,死气沉沉的模样。
                  背上的东西很沉,安岩走在真的没有人了的大街上,一边走一边安慰自己,没事,小爷福大命大,不存在的,不存在的。
                  我们有缘分啊,再说,小爷我那么帅,他总不会把我甩了吧。
                凉风和寂静让这个少年慢慢的冷静下来,他发现他甚至不知道神荼在哪儿,更别说这个人来自哪里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根本一窍不通,却一时冲动的就。
                  走在大街上。
                我靠,这都……
                  什么事儿啊。
                ——我把外套还你吧?能见你吗?
                  几天前和他唯一的接触,压着马路的两个人,披星戴月说不上,走在路灯下是真的。
                  神荼似乎是真的说不过他,这个青年眉目中总是那样,平静之中沉淀着看不透的冰冷,他看了安岩一眼,道。
                  ——三天后,还是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神荼那张被人称道的疏冷的脸,他那个说起来不善言辞而孤僻的人,却给安岩一种恍然的感觉,让他以为这个是很温柔的。
                  在封闭的冰凉之下,在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之下,他的眼里这个人是温柔的。
                结果在等了数十个小时后,安岩站在来来往往的白天上学上班的人群中,所有耐心都消失,觉得自己被骗了。
                这个少年的脸变得难堪,又从难堪变得不甘,是,我只是个学生,我只是个只见了一两次的陌生人,所以就这样!?
                那算了,我自己去。
                他硬着头皮要上419,手腕就被人一把拉住了,一回头差点在挤着上车的人群中磕上对方的头。他被神荼一把拽出来,力气很大到胳膊生疼,还没站稳就双肩一抖一紧,他抬头,对上对方皱着眉头的脸。
                安岩眼前一亮:“你终于答应带我走了?”
                ——哎,我有个事。
                  ——嗯?
                  ——你……能不能带我走。
                脚步停下来,昏黄的影子停滞,地上的尘埃跌落,那个背着吉他的男人沉默的站在那里,站在路灯下,半响没吭声。
                  他离开的果断而不由分说。
                神荼的眼眸在上午的阳光之下还带着金色的光点,他深吸了一口气,问你家在哪里。
                  安岩一偏头,我不回去。
                “我问你家在哪里。”
                安岩被这意外的严肃和低沉给震的浑身一抖,他下意识抓紧了他的衣袖,还是低着头。
                  “我不管,我要离开。”
                “你的家人会担心。”神荼道,“你的老师会担心,你的朋友会担心。”
                他们真的会担心吗。
                  神荼看到安岩笑了一下,这是一个他见过很多次的笑,却又是从未见过的。刹那间仿佛是电流在指尖传达到脑海,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间这个人的眸子狠狠颤了一下,直至他一下子松开了按着安岩的手。
                他转身就走。
                果不其然,安岩一咬牙就跟上了。
                他走过很多地方,没人问过他为什么那么年轻却选择这样一条路,以至于后来这个男人自己都忘了当初做出选择的初衷。可是安岩只是简简单单一个淡到极致的笑,就仿佛是一个解封的魔咒,将心底将往事将以前的一切都生生翻出,已经发黄卷边的过去在脑海中循环往复,神荼走在路上,每一步都稳定而压抑着回头的冲动。
                他听得到身后人的喘息和咬着牙的碎碎念,知道他跟在身后,但他不能回头。
                这个人,还是个孩子。
                  还没有到非要懂事的年级,还可以挥洒自己的时间做出各种荒唐的选择,还有充足的时间去描绘填补美好的生命。他的路那么宽,宽的让人不敢涉足。
                那个时候春天还没过去,城镇很小,路很长,阳光温柔而爽朗,路边的花还未落下,在风里摇摇晃晃。
                路上带着微潮的泥,还有赶羊人留下的一堆堆羊粪,风从远处呼啦一声袭过来,吹过神荼的额发,掠过安岩的背包带。
                  


                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8-02-08 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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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在身后的人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安岩第一次一口气走那么远的路,背包本身就沉,挂在肩上跟灌了铅似的,磨得肩膀生疼。他知道两个肩膀肯定被磨破了,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好料子,不光是肩膀,两条腿也酸痛,连带着气快赶不上,这个人眼前都快看不清了。
                  他故意的……走什么国道!
                  神荼走的很快而且不带停留,安岩每次停下来哪怕灌口水都要马不停蹄的追着跑好一段路才能勉强跟上。这个人是铁了心要让自己死心,他不服气更不甘心,满腔子里都是好那我就跟给你看,我就非要跟着你能拿我怎么样吧!?
                  能怎么样,神荼快被满脑子乱糟糟的往事和身后这个不依不饶的孩子逼疯了,他能怎么样。
                  他怕身后的人还在,又怕他不在。这个习惯了独来独往的人第一次被这么难缠的角色跟上,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心里明明知道抢个电话或者随便找个机会就能把人甩掉,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非要以一个不快不慢的速度这样做,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这里莫名其妙的担任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角色,一个本不该属于他的角色。
                    二货,不怕我是骗子吗。
                  承载货物的货车,大大小小,还有来来往往的小轿车,穿梭着而过。铁皮横栏杆下,狗尾草在阳光下懒洋洋的摇晃,路下面远远的,是大片大片的油菜花,再往远处看,就是模模糊糊的城镇和天际呼啦一下子腾起来的鸟群,一下子穿过天空,遮蔽了一瞬的日光。
                  只有在不得不休息的时候,或者安岩已经彻底跟丢这个**的时候,神荼才会停下来。风里空气湿润,掺杂着似有若无的落花香味。他在这个时候弹起吉他,孤单独调的两三声,然后是清澈流淌下来的旋律。
                  这种声音不高亢,不嘹亮,是让人很安静的曲子。
                    安岩循着吉他声找人,有的时候在小卖部的外面墩子上发现他,有的时候在路边田埂上看见他,有的时候这个人只是靠在树上。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人的身上,明晃晃的光斑和分明的光影,这个半阖目弹奏着乐曲的人,是他在任何地方都看不到的潇洒和自由。
                  他在神荼身边抱着水壶喂水,揉着磨出泡的脚,累得不想出声。甚至对方不留情面的又踏上行程,都没力气喊一声等等。
                  放弃吗。
                    ——放弃个鬼啊!
                  安岩硬着头皮扯动着已经痛到要抽冷气的双腿,脚掌的泡破了,火燎的疼。他硬是要踉踉跄跄的跟着,一边跟着一边还碎碎念着给自己鼓气撞胆。他盯着对方的背影,追着那个远方的吉他包,一步两步合着对方的步伐。
                    他们才只见过几次面,但这个人的背影已经很熟悉了,看了这么多次,都看出了下意识。
                  他居然就这样硬生生的坚持了两天。
                    连神荼都没想到,这个看起来随随便便的二货,居然这么坚定的跟了两天。
                  晚上这个孩子抱着膝蜷缩在地板,任性的拒绝神荼的种种赶人的举动。事实上安岩已经累得一句话也不想多说,他几乎是在坐下瘫倒的一瞬间就睡着,额头上还带着晶莹的没有淌下去的汗,以及还未曾平复下去的呼吸。
                    起起伏伏,神荼拿毛巾给对方擦脸的时候,这个人居然没醒,乖顺的像个小动物。
                  他在安岩衣兜里找到了他的手机,没有解锁,果不其然的数个电话未接,这个男人在漆黑的夜里半跪在地板上想了一段时间,不吭声的开始发短信。
                    该让家长把他送回去的。他想。
                  手下却是在编织一个谎言,精致而又玄幻,让人不得不信,却荒唐的让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写的。
                    这次是神荼在问自己了。
                  我在干什么。
                  在第三天,还是枯燥的国道,还是走不完的道路,还是没有千篇一律的风景,还是遥远追不上的人。
                    神荼的背包和他的人一样简洁而黑色,本身的存在就是距离感。和前几天唯一的变化是休息的时间开始变长。那时天气也变得凉了一些,云透着点灰覆在天空,遮住了太阳,将世界侵染成冷调的灰色。
                    安岩听着神荼的吉他声,慢慢的打了个盹,不小也不重,那双闪着固执和朝气的眼没精打采的合上了,又挣扎着睁开。
                  指尖拨过琴弦的时候,声音是迸出清泉般通明,是一种铮铮的温柔,像是小溪潺潺,倾泻在时间里。
                    安岩睡着了,靠在神荼的腰侧。
                  神荼顿了顿,垂下了眸。
                  天际传来滚滚的轰鸣,群鸟扇过头顶,要下雨了。
                    他收起了吉他,注视着对方的侧脸,晚风里这个男人半蹲着望着眼前的少年,离得那么近,近的能看见对方疲惫的黑眼圈,干燥的嘴唇,还有因为走了太多路而发红的脸颊。
                    手臂穿过膝盖弯,头弯靠在肩侧,无声无息的抱起。
                  走在路上,隔着薄薄的衣衫和皮肤,能够听到对方的心跳。
                    神荼想他大概输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8-02-08 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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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丝微凉,安岩醒来的时候,窗台的雨击打着窗棱。
                      潮湿的风透过窗沿和门缝渗入房间,旅馆内安静得很。他感觉到额头的温度,才发现自己埋在对方的怀里,贴着对方颈窝。均匀的呼吸声在头顶,这个男人睡得很熟。
                    鼻腔里是对方的味道,安岩心漏了一拍,他赶紧闭上眼默念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又睁开,看见近在咫尺的白皙皮肤。
                      他想咬舌头了,想知道是不是真的。
                    静谧的光,雨声滚落在窗外,寂静中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想被什么拉扯着扑通。每小心翼翼的靠近一点,心跳声就大一些。
                      深夜让人想起过往,让人的思想不切实际却又意外的理性,安岩想起了曾经也其乐融融的家庭,想起和江小猪们胡扯抬杠的模样,他眨了眨眼,发现现在居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离开一个固定的地方,走在未知的路上,如果不是自己真的做出来了,还真的不可思议。
                    他终于心安理得的埋入他的胸膛,不顾还发肿疼痛的双腿,跌入恍惚而恬静的梦中。
                    当序幕拉开,像是遮蔽一切的帘,在被人生生的拽开之后刹那间倾泻下无数阳光。命运的路途在那样一个拐角绽放出别样的光彩,一刹那点燃了人的生命。
                    扎着白头巾的大汉笑起来如同雷鸣,张扬而放肆,他一扬手差点把安岩脊背给拍断——
                      “没想到啊神荼,也开始带人了!”
                    冒着蒸汽和浓烈火锅香的火锅城,神荼不吭声的吃饭,又听到对方粗着嗓子笑:“怪不得你迟到了一个星期。”
                      安岩啊了一声,扬眉抬起了头,又被神荼给摁了回去。他说了声好好吃饭,不轻不重的看了大汉一眼。
                      潜台词明显,少说。
                    被摁着头的少年偷偷的弯了弯嘴唇,连带着嘴里没咽下去的孜香涮羊肉都鲜美异常。
                      等我就等呗,这么傲娇。
                    安岩最喜欢神荼弹奏的样子,这个人无论在哪里都带着他的吉他。他的吉他永远是静的,当他在酒吧的舞台上灯光亮起,整个场都会静下来,目光移不开聚焦在这个清疏年轻的男人身上,空中流淌着不知名而情绪难知的旋律。
                      民谣是一个听故事的音乐,乐者无意,听者有心,触动人心的从来不是音符本身,而是酒中味味中事。
                      琴弦的颤动,指尖的往复,明暗的灯光下一手托腮叼着吸管咕噜咕噜喝着莫吉托的少年,望着舞台上男人的侧影,眼中装了整整一个世界。
                    桀骜与孤独,其实他们两个都是,又都不是。
                    时间加速后一切都飞快的翻篇,回想起来才发现他们真的走过很多地方。不像想象中充斥着离奇和美丽的风景,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有力的冲击安岩的世界观。他看到了很多一模一样的城镇,在山上遥望的风景走到跟前发现和想象中大相径庭。他们两个追着扒手跑了整整一条街,最后神荼一扬手一个反踢将人撂倒,跟电视里一样,干净利落,把安岩吓了一跳。
                    “英雄,你怎么不去拍电影呢。”
                    神荼在没人看见的角度翻了个白眼。
                      “二货。”
                    卖地摊货也卖,神荼是不会吆喝的人,但是安岩会啊,那个传说中和“秦哥”又八辈子拜把交易的地摊小贩冲着神荼把安岩夸上天。说这个小子一出手啊那是方圆百里的姑娘家都来买东西,要不是神荼冷着个脸,他是真的想留人,这人才,天桥一哥啊!
                      我厉害吧,夜市里少年眉眼疏朗,透着点骄傲,喂你走的那么快,不怕我走丢?
                    神荼心微微颤了一下,在安岩有意拉上自己手的那一瞬。这个人的手柔软而温暖,温暖的像一团小小的火,那种触感难以言说,透过手中的茧像胳膊延伸,无声中泛滥成灾。
                      他眼神复杂,却在人群中慢慢的攥紧,哪怕身旁那个人得意的笑也不管了。
                      手将对方包裹,像是一个拥抱,护住另一个拥抱。
                    他总是买些稀奇古怪的小东西,画着裸女人的卡牌,放在手心就会打转的陀螺,扭来扭去有各种花样的魔方,还有可以转出各种花色的万花筒。他像是收藏宝贝一样把它们放在自己的背包,非要说它们是纪念品。
                      不带走点什么,我会以为这一切是假的。
                      安岩说。
                    这个人啊。
                      神荼走过那么多地方,还是第一次和人一起走一段路。他总是从一个据点走向另一个据点,从一段音符走向另一段音符,走在自己道路里,却没想到生生的被这么个人撞进自己的生命。
                    北上,火车哐当哐当,汽车轰隆隆,自行车叮当作响。
                      光影掠过的风景,在嘹亮的高远歌声中一闪而逝,无数的人的笑颜,有咖啡厅晃着腿的占卜小姐,有那个街头卖传说喝了就能活一百岁壮骨药的黄半仙,有掐着指头算收成的种地老人,有同行的走歌人,偶尔会遇到他们。在民宿,在街头,在路边,在无数如果没有神荼,一辈子都到达不到的角落。
                    烟味在时间中飘荡,在这群人张扬的笑声和爽朗的话中,他们拍着神荼的肩说起圈子内的事,调侃安岩这个小跟班。有人给安岩递烟,还没想怎么办就被神荼接了,一声淡淡的谢谢,像是最厚的盾,抵挡了一切有的没的。


                    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18-02-08 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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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一场不管不顾的冒险,追随与同伴,他们在光秃秃的山岗上互相敬酒,酒杯里装的是矿泉水。安岩趴在神荼背上很好意思的碎碎念着笑话和往事,那个男人倒也好脾气的听着,不打断,也不插嘴。
                      记得没有找到青旅的夜晚,披着月光走了很远的路,安岩和对方谈起自己不甚和谐的家庭,讲起只有分数没有其他的学校,讲起他的朋友,讲起很多放在心里说不出口的事。
                        他说走歌人是四海为家的,你真的没有家吗。
                      神荼意外的沉默,安岩拉着他的胳膊,眼眸在夜风中柔软潮湿。
                        露开始凝结,脚踏过去的时候留下一片湿湿的痕迹。
                      安岩说:“是哦,你大概是不会说的。”
                      神荼道:“你什么时候回去。”
                      “对我来说这就是一场梦,是吗。”星空之下少年微抬起头,他不想走了,于是前面的男人也停下脚步,两个人两道修长的影子,在地上延长,在苍穹下渺小。
                      “等我回去,我又要回到千篇一律固定的生活。我会变成所有人都想让我成为的样子,靠上一个不好不坏的大学,上一个合乎情理的专业,找一个薪水看得过去的工作,或许还会有个女朋友——”
                        神荼回过了头,夜风中眉眼清疏,昏暗的光线里,看着安岩。
                      “可是神荼。”安岩道,“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干什么吗。”
                      “嗯?”
                      干裂的唇有些颤抖,连带着眼眸。那双时而狡黠时而明亮的,小鹿一般的栗色瞳孔,夜色中不甚清晰的栗色瞳孔在微微的发颤。映着对方的身影,从头到脚的每一寸,连带着对方的气息和每一句话,在心里里压抑着控制。一层又一层的波澜,从心底深处向外泛滥,一次次涌上喉咙,覆上脸侧,他知道自己的脸开始发烫了,黑暗中他的脸烧的不像个样子。
                      他张了张嘴,犹豫了再犹豫,说了声算了。
                      少年在风中抬头,两个人望着浩瀚的星空,树叶被风吹得呼啦沙沙作响,寂静的像是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哪一个是天蝎座啊。”
                      手指指向一个方向。
                        “那个。”
                      “很漂亮。”
                        风声。
                        “嗯。”
                      卷没在夜里的情绪,红肿着双眼迎接寒冷的早晨,当大地再次展露生机,滚烫着阳光覆上人的眼睑,安岩趴在神荼的肩上睡得很熟。就这么走着,从喧闹的集市穿过,路过书声琅琅的学校,街巷有夫妻邻居在争吵,隔着楼层对着窗户破口大骂,花盆从阳台滚落,一地的碎片明晃晃反着光。
                        神荼将安岩放在床上,半蹲在那里犹豫了一瞬。
                      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可是如果一个人总能按着自己所想去做事,那他本身也不算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存在了。光影里少年疲惫但满足,像是梦到了什么好事。安岩的皮肤因为这段时间的奔波晒黑了一点,是健康的小麦色,就因为这个,至少念叨了十遍为什么自己不会变黑简直人神共愤。但说心底话,这样一张脸是很养眼的,养眼到只是这么看着,都会有种被感染的感觉。
                        安岩总是乐观的看着所有的事,这个少年不管是什么目的,他已经在心底里住着,放不下。
                      神荼低下头,很轻的,屏住呼吸的,不留痕迹的。
                        微凉的唇,覆上嘴角,又贴合上去,轻描淡写,触碰中的吻。
                        虔诚而小心翼翼的,像是怕打碎宝物的骑士。
                      天色已经将昏,吉他包歪在墙角,这么多年以来,陪伴着他前行的只有这一把吉他,走歌人追求的是随心所欲的自由,是放荡不羁的潇洒。对于他们来说,这路上背负的东西越少越好,而事实上所有人都背负着故事,在歌声中蕴藏,在琴声中鼓荡,在天际辽远,在岁月中沉淀悠长。
                      神荼是一个没有故事的人,但过了今晚,他好像有了。
                      手拿起背包带的一刹那,门还没有打开,他听到了身后带着奶音的呢喃,沙哑而微弱。
                      “你要离开了是吗。”
                      问句,没有问号,平淡的已经确定的事实。安岩安静的蜷缩在床上,望着神荼的背影。
                        在他和这个男人之间的桌面上,放着蓝色的车票,放着一叠零散的钱,薄薄的压在烟灰缸下的纸条在无声中翘起卷边,折痕明显。
                      安岩说:“我们还能再见吗。”
                      视线中他总是遥望着这个人的背影,无论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一样。门打开的一瞬是吱呀的一声。隔得那么远,安岩看不到按着把守用力到发颤的手,更看不清对方的神情,他只看到黑暗中翕开一道明亮的光,将那个男人的影子斜着投射在墙上,然后那道影子短了,又拉长,然后暗淡消失。
                      “也许不会。”
                      风声,惊动了风铃,清脆而轻灵的摇晃出动人的旋律,一刹那波动了人的情绪和心弦。
                        我低头,茶杯口延一点亮,杯底只剩下一点残渣,再抬头,灵真望着我,那双眼眸实在是很安静的透心的温柔,如同她故事里的漫天星海,一刹那间哗啦一声,就倾泻了下来。
                      我说:“很普通的故事,但是意外的很美。”
                      她垂下头笑了一下,说是这样。
                        “真实的故事没有这样美,人生意外与巧合没有小说中那么多,他们已经是奇迹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18-02-08 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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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走歌人心底都装着个奇迹,是吗。”
                        水洗的帘子后,老板娘手下的猫懒洋洋的叫了一声,雪绒似的毛蹭了蹭素白的手臂,她如瀑的长发笼在身后搭在肩侧,慵懒而又美好。
                        她说:“茶凉了。”
                        第三杯茶清澈没有味道,化在口腔里只有茶的香味,这种清淡的茶叶独有的香味从鼻尖萦绕到心头。我看着面前手翻过了纸页,枯黄卷边的纸面,贴着张已经褪色的照片,依稀看得见山景,蜿蜒的道路,还有路旁的落樱。
                        茶水没有了,三个杯子小巧玲珑,整齐的摆放着,围绕着茶壶,像簇着一颗星星。
                        成长是不自觉在平凡生活中沉淀的哀伤,时间将这种中二又必将经历的情绪冲刷殆尽。当人不再长高,当人开始学会面对现实,当人回到紧张有序的生活,安岩叼着圆珠笔思考着检讨怎么写,发现自己已经不在乎父母的离婚安排。
                        江小猪看透了安岩的学霸本质,大手一挥删除了这个人和他们一起“浪迹社会”的资格。这群哥们儿围在教室后面商量着哪里有暑假工哪有味道正的排档,安岩一回头就被胖子踹一脚,硬是要把他给蹬回去看题。
                        他在不断炎热的最后一刻望向窗外,耳畔铃声响起,老师开始收答题卡。同考的有女孩子没忍住哭了出来,对面楼欢腾一片,书包和散乱的书籍全在天空飞扬。
                          毕业的时候掺杂着留恋和期盼,时间的流速会在缓慢中无限的拉快拉长,大学里他学会吉他。所有人都说他拨动琴弦的时候能够触动人心,这个无辜的青年只会看着对方说哦可我连个女朋友都没碰过呢。
                        风生水起,时光在相机的咔嚓声中被暂停为剪影。
                          恪尽职守,时间打磨,人和人的轨道不易相交,他变成了和大家差不多的人。
                        在大四最后的一年,朋友给他安排了一场别出心裁的相亲,传闻中那是一个很美的女人,温柔而体贴。所有人都说他们该是一对,还没有遇到就已经被送上各种祝福,安岩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哈哈,最后还是被赶鸭子上架,坐上了去韶华的公交。
                        每一年的樱花一样,每一年,都一样。
                        这个成熟许多的人还是少年,抬头望着粉色飘落的花,想起了一场意外而柔软的雨。
                        他放下吉他,在路边按上琴弦,指尖拨过的一瞬,音符迸出,让人的心头一颤。
                        寂静中他看见灯火阑珊,想起在不知名的地方灯会,行走的摇晃着拨浪鼓的孩子,挂着大塑料布简陋的台子,咿咿呀呀的唱腔,还有人头攒动,还有手心微凉的触碰,还有头顶的一弯弧月,在婆娑的夜中摇摇晃晃。
                        他看见了眼前的人,在没有抬头只看见影子靠近的一瞬间,他就想大概是他。
                          没有吉他包,意外了。
                        树下他的眼底还是像那个时候一样,冰消后是深潭,倒映着人的影子和一切的情绪。穿着不像当初随便,那**味十足的皮衣是没有再穿了,俨然是个上班族的样子。如果不是眉眼之间还透着与众不同的疏凉和孤冷,他甚至认不出这个人。
                          现在弹着琴的人是他,可以走遍天下的人是他。
                        是怎样的人能够将人从自由的远方拉回红尘,在生活中洗练成烟火的味道。安岩感觉到对方的手覆上自己的头,熟悉的几个冰凉的触点。琴弦在那一刻拨动,拨动流淌出一首属于很多很多个深夜的歌,一首轻缓而温柔的旋律。每一个声音都从指间落下,随着花飞扬在风里,额发拂动下不知道谁在唱着什么时候的自己,从过去到未来,又从迈向遥远的地方。
                        相视而笑的默契还有。
                        “时间它,是个很神奇的存在。年少的荒唐一场,却让他们一个找到归宿,一个找到未来。”
                        “那那个相亲的女人呢?”
                        灵真望着我,突然微微一笑。
                          阳光西移,一线橘色的亮,映的木色的桌子上亚麻桌布泛着温柔的色泽。风铃在叮咚作响,猫打了个翻,从她的臂弯中跳到了地上,慢慢悠悠的攀着门槛往外看。
                        老板娘像是在回想着什么,阖着目道:
                        “那真的是一首,很动人的歌。”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8-02-08 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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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ND.


                          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18-02-08 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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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黑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18-02-08 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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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黑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18-02-08 1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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