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三日
“这鬼地方都是积雪,牛吃什么嘛!”
“该死的彻里吉,居然分给我们这种鬼地方。这冬天怎么过啊?”
雪山脚下,轲比能的帐篷外,传来了族人的抱怨声。
“淦!淦淦淦淦淦!”
轲比能现在很是烦躁。彻里吉如此之快地打败了治无戴、姚柯回,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现在各自为政的羌人诸部落早已统而为一,于是作为外人的轲比能自然被穿了小鞋。他很不满,但是短期内彻里吉还没有露出破绽,所以除了忍辱负重以外,他也别无他法。作为近几十年来鲜卑部族最成功的猎手之一,他深知最成功的狼从来不是立即露出獠牙的那只;捕猎需要的是耐心、隐蔽和突然性,在机会出现时一招制敌,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这个机会。
“大王,迷当大王亲自出现在帐外,说要见您一面。”一个部下快步走进帐中报告道。
“快快有请。”轲比能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彻里吉虽然统一了各部,但各部并非铁板一块;这位迷当大王就是一个潜在的突破口。他调查得知迷当和彻里吉分别是羌人两支部落的领袖,曾经是彻里吉的至交,两部也长期处于友好状态。但半年前,彻里吉突然性情大变,不仅深居简出,而且政令也变得独断专行。迷当劝说多次无果,甚至还因此被威胁要取他的项上人头;两人的关系自此进入了冰点。如今他亲自前来,应该是回应了轲比能的请求,这让轲比能觉得一下子来了机会。
不一会儿,迷当带着一个贴身侍从,大踏步走进了帐中。轲比能不由得点了点头,此类机密接触,理应保持低调,而亲自前来又表示了足够的诚意。他注意到迷当的发型很奇特,这种披头散发的装扮即使在羌人中也是不多见的。
“简单来说,我觉得我们可以合作,砍掉他的脑袋。”双方坐定,迷当开门见山,直接表达了自己的意图。
轲比能愣了一下,这话直接的程度有一些让他不适应。尽管从说话方式上,游牧民族一般都没有汉人那么多弯弯绕,但如此直接而露骨的表达方式仍然不多见。
“迷当大王不会是在开玩笑吧。据我所知,虽然您和彻里吉有矛盾,但还不至于要置人于死地。”轲比能谨慎地回应道。
“不,轲比能大王误会了;真正的彻里吉大王早就死了,现在的他不过是一具受控制的傀儡而已。”迷当叹了口气,“大王可曾知道有一种虫,称之为‘俄多’?”
“这个不知。”轲比能有些疑惑。
“据说‘俄多’是一种邪鬼的化身。这种虫原先是火神蒙格西的火种烧剩下的残片,散落人间后被恶鬼附上,因而成虫。虫若入体,会钻进人的脑壳,啃食人的脑子,使人精神失常;几天以后,当脑子的重要部分都被吃完,人的灵魂就会被驱赶出去,被邪鬼的灵魂所取代。但邪鬼依附火种存在,所以唯有砍开脑袋,把虫抓出来浇上油点燃,烧个一干二净,才能把邪鬼逼走。”迷当解释道。
“所以迷当大王是怀疑彻里吉中了这种虫?想要把邪鬼逼走好让他还魂?”
“不,人的灵魂被逼走就不可能回来了。但部落不能由一个被邪鬼控制的躯体来统圝治。”迷当说到这里的时候情绪明显低沉了下去,想必彻里吉的死,让他也不好受。
“所以我们砍开他的脑袋,只是为了证明他中了‘俄多’而已。”轲比能有点理解了。
“是的。我今番来找大王,主要是需要人手应对城中的士兵;毕竟这一举动形同叛乱,如果那些亲兵不分青红皂白砍将进来,我掉脑袋是小事,整个羌族立即陷入混乱分裂成几块是大事:万一山那边的汉人利用这个机会杀进来,整个羌族就完了。我联系了好几个别的部族的首领,都不相信我说的话;我自己的兵又被‘彻里吉’完全控制。现在只有大王您能帮我了。”
“哦?迷当大王已经有计划了?”
“是的,现在的这个‘彻里吉’,定在除夕之夜宴请武威城内大小官员和各部族首领,实际上门后会暗藏刀斧手,以掷杯为号,把所有不怎么听话的人都砍掉。不过我买通了布置刀斧手的人,可以把我的人安排进去,到时候砍的就不会是别人,而是这个‘彻里吉’的脑袋。轲比能大王您届时就负责迅速夺取城内亲兵的防务就好。”
轲比能思考了一下。从话中透露的动机来看,双方确实有合作的理由。他本非羌人,并不相信这个神奇的“俄多”真的存在,不过这并不重要,因为彻里吉的性情大变的确是人所共知的事实,而且的确十分突然,所以有这种解释也很合情合理;何况自己信不信不重要,只要迷当信就好了。但轲比能总是觉得此事充满了疑点。彻里吉要砍死不听话的人?他就不怕砍死的部族首领们的部下找他麻烦,导致内乱?
是了,所谓“不怎么听话的人”,并不是一群人,根本指的就是他轲比能一个人而已。一想到这儿,轲比能立刻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这下就可以说得通了。
“彻里吉想杀我?”
“准确地说,是那个自称为‘彻里吉’的东西想杀你。”迷当纠正道。
“恶鬼还有这种智商?”
“别忘了,这半年来是它打败了治无戴、姚柯回,而不是真正的彻里吉大王。”
“那么,既然是要砍死‘不听话的人’,当天晚上我的部下肯定会被‘彻里吉’监视。他们要怎么从监视中脱身,来处理亲兵的问题?”轲比能渐渐冷静了下来。他注意到计划中好像有点漏洞。
“这个好办。您出发前,他们为避免暴露,肯定不敢提前探查您部族中的情况,免得惊动您;您只要提前点燃灯火,作出帐内有人的假象,然后趁他们还没来的时候把人调走。等到他们发现是一个空营的时候,已经迟了。”迷当给出了一个解决方案。
两人又讨论了一些当天行动的具体细节。双方约定,一旦“彻里吉”被砍开脑袋,宴会之处立即举火为号;届时轲比能的人就会夺取城内各处要地,控制住亲兵。双方还约定事成之后,划给轲比能一块上好的草场,并且西凉事务也可双方共商。
“救命之恩,我轲比能必将全力相报!”迷当临行前,轲比能向他抱拳致谢。
“无需客气。大王将来必会知道,今天的决定将是多么英明。”迷当摆了摆手,和亲卫分别上了马,迅速消失在了视野当中。
【我并不懂什么羌族神话体系,纯粹是瞎编的。莫要认真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