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礼结束、获得离开许可的瞬间、握着卡米尔手的我的身体漂浮了起来。说着怎么回事的时候视线和特雷吉亚伯爵重叠了。平静的瞳孔中确实映出了我的样貌、这么一来到了喉咙里的话语又咽了下来。
「对于小孩子而言这个典礼相当累人。好好休息吧」
从身后传来了法里斯的笑声。感受到了异样的恐惧感、将头转向卡米尔。
在天平左侧盘里的『罪』。那一卷羊皮纸上、大概写着我出生后死亡了72个领民这件事。然后、那株毒草。──看到杀害领民后、这双手杀死的父母兄弟。然后说这是我的罪、看来充分了解情况了。
卡米尔以我身体不适为由向两位辞别、刻不容缓的向着黄金丘的馆走去。
一点思考什么东西的余力都没有、颤抖将手握到疼痛的地步。指尖一点血色都没有呈现苍白色、昨天剥去指甲的地方发热很痛。
「大人、冷静些」
好像是目睹了全过程一般、卡米尔轻轻的拍着我的背。指尖轻柔的移动着。仿佛自身受伤了似得却没有一丝混乱和窝囊、只是充分了苦涩的思虑。
「……大人的罪过是什么我不清楚、但是那份罪过被谅解了、同时也被给予了祝福这我是看到的。快、赶紧调整呼吸」
好好、仿佛要散架了的卡米尔的手轻轻的摇晃着、安心的同时一股苦涩在空中蔓延。仅仅是个孩子却试图守护我、过于天真的他完全没有意识到眼前的家伙是多么糟糕。
我的最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被原谅的。
那个神官、说这份『已经得到偿还』。这个国家教会掌握司法、也就是说今后不会因这份罪而受到处罚。但是、罪之天平上并没有放上意味着赎罪结束的礼仪相关的书籍。偿还我的罪、永远不会结束。
像是要把牙齿咬碎般要紧了牙关、回过神后减轻了力道。被米卡尔拍打着后不知怎么的开始可以大口的呼吸了、赶紧转化思虑。
深刻的理解这一切都是自身所累积的罪孽、然后就变得如此的不像样了吗、艾莉莎·卡尔迪亚。
对自身斥责后、恐惧的东西一个接一个的在平静下来的心头浮现。
与典礼中冰冷的感觉不同、沸腾般的热血反而将脑袋和身体冷静了下来。
那个神官到底是谁不重要。
那个神官到底要对我做什么才是关键。
即便我全部暴露了也没关系。
只要可以知道程度,或多或少都能够处理。
「卡米尔、放我下来」
发出冰冷的话语。在即将黄金丘的馆时卡米尔停了下来。
「……大人?」
「放我下来。一个人能走」
对于米卡尔惊讶的眼神笔直的回过去、将从恐惧中缓过来的手臂拔出。
「到此为止辛苦了。抱歉让你看到了丢人的一面」
睁开眼睛看着说不出话来的卡米尔。在那翠绿的光芒中、有两个如同矿物般发着红光的眼睛、就像是血一般的颜色。
再度睁开眼睛是已在床上、挺起身子。
用水显示时间的时钟指向半夜时刻。什么时候入夜的一点印象都没有。最后目送着法里斯神官的马车离开、然后因疲劳而睡着了多半是这样。
床一旁小桌上的银盘里放置着水果。仅仅喝了口水、从床上把脚放下了。床边铺着地毯、但脚尖还是感到冰冷。春天的夜晚气温很低。
适当的穿了些衣服后离开了房间。目的地是地牢。为什么来这里、自己也不是很懂。
石制的寒冷牢房如同棺材般。这是父亲生前为众多死者打造的场所。
抑制住姑且将这个牢房破坏掉的奇妙的破坏冲动。原本也不需要这么宽敞的牢房、就这么做也不错、如今冷静的我差点输给了那份冲动。
小孩在昨天的牢房中、裹着厚厚的旧毯子站着休息。
明天、或者后天说不定会死却还能这么悠闲。这么一想、稍微能笑起来了。
「今天和你再会时、那无用而傲慢的喋喋不休的癖好没有了啊」
对被夺取自由的孩子采取高压态势、但对于清楚自己秘密的大人去因胆怯而夹着尾巴灰溜溜的逃跑了、对于自身的浅显和愚蠢充分理解了。浮现的笑容、一下子就变成了对自己的嘲讽。
听着被关在冰冷刺骨的铁笼子里的孩子做短暂休息的呼吸声。
──毒草、在左右两侧都放了。
杀害父母兄弟的罪的同时、也认可了除掉恶毒领主一家的这一美德、才十二岁的姐姐已经被什么人希冀死亡、多么令人悲伤。这么一想、差不多快到她年龄一半的我也被什么人希冀死亡、被认为可悲可不是没有的事──就这样、考虑着对自身的侮辱、最终也变成了自嘲。
然后、想起来藏起来已经被放置到枯萎的野花。
将墓上的野花拿出了、神官也是相当过分。
毫不介意的玩弄着我的内心。然后把我最重要的东西取出摆在我眼前、再弄乱。
这么扰乱我内心的法里斯神官、以及对此表示赞许的特雷吉亚伯爵到底想干什么。昏暗冰冷的地牢一下子将脑袋冷静了下来。
告诉了除我以外还有着理解我的罪的人、而其偿还还能防止万一我逃离?
──那么、正如我所愿。
再次把圣堂里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的想了一遍。如今想来、情感发生那么大的动摇是怎么都不可以的。感受到对自身慌乱的愤怒羞耻以及失望。
特雷吉亚伯爵、对那个样子一定失望透了绝不会错。72名死者名单出现在那个场合、他肯定是通过这个来宣告我的罪过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可能。这么影响、肩头的窝囊不见了。
「找~到你了」
声音突然从身后冒出、全身的神经一下子紧绷了起来。想都不想伸手拔出腰间的剑。这声音、是卡米尔。
向昏暗的牢房入口看去、依靠烛台暗淡的光芒、预料之内的人影在那里出现了。
「那个大人。那么晚了还跑出房间来回晃动这种小孩子行进、还希望你从更小时候开始做?现在做这种与年龄相符的事情只会让人觉得可疑」
青年的声音、如同念台词般平稳。
「……你以为我是天真无邪的孩子吗」
「普通的孩子、来回走到的时候更是会哭会笑。可不会是不管什么话都像大人一样藏在心里、不断压抑自己的情感」
惊呆了、丝毫不隐藏那种态度的卡米尔就这么靠近了。
要被带回去了?不自觉的紧紧握住铁笼子的栅。再等等、还想在这里考虑些事情。
与料想的相反、走到眼前的卡米尔往肩上披上了什么便停止了行动。有些重、冬天使用的毛制斗篷。光衣服无法抵御的冷空气、因此吹不到皮肤上了。
「如果觉得碍事、我到上面等候」
卡米尔突然笑了起来。
不知怎么的、喉咙感觉很疼。
「……不、如果可以的话、在这里陪我会儿」
从喉咙里挤出的话语、听起来有一丝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