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互报家门
年轻男子回转身看着高个男子,道:“他们已经走远了,现在你总该告诉我你是谁了吧?”
高个男子微笑道:“谢谢你救了我。不过我很好奇,现在世道这么乱,人人都怕跟乱党扯上关系,刚才你为什么不把我交出去?”
年轻男子心里腹诽,你怎么知道我不想把你交给那群人?嘴上遂没好气地道:“那是我的事,不劳你费心。也算你运气好,我正巧有点门路,才可以打发掉那帮人,否则还不被你连累死?”真是鬼迷了心窍了,才会鬼使神差地帮了他,现在还不知道会把冯家连累成什么样呢!
高个男子笑道:“你不用担心,冯大总统虽已过世但积威犹存,北洋的好些将领也都还在呢,不过蛰伏待机而已。他陈光远要想对你冯家不利,也并非易事,他也得掂掂自己的斤两。”
年轻男子一惊,随即想到方才那军官称呼自己为冯公子,眼前这人肯定已经猜到自己的身份了,只是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的?正要开口,高个男人又道:“你我心知肚明,袁大总统去世后的十年,中国一直处于军阀混战当中,这其中以直、皖、奉三派系为最,而直系又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是作为胜的一方。当时黎元洪虽贵为大总统,可他手中无兵也无将,不过是挂个名而已。你的祖父虽带了个副字,可他身为直系之首,北洋将领有一多半出自于他门下。明眼人都知道,他才是那时候中国的掌权人。”
年轻男子正色道:“祖父自追随孙文先生以来,无时无刻不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孙先生虽早已仙去,然其为中华之独立奔走呼号、颠沛流离,耗尽毕生心血,实为我中华男儿之典范。祖父在世时日日警醒自己,不可贪恋权势,唯有为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与大总统虽偶尔有政见上的分歧,然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还是唯大总统马首是瞻的。”稍停顿一下,又继续道:“你如若念我救命之恩,就休得再提此话。”
高个男子笑笑说:“我不过与冯兄谈论一下时局而已,其实你也知道我所言非虚。北伐结束后国民政府仅仅在形式上完成了统一,地方军阀虽改旗易帜,表面归于南京国民政府管辖,实际上仍是割据一方。云南有龙云,广西有李宗仁,广东有陈济棠,四川有刘湘,山西有阎锡山,直隶有陈光远,察哈尔有冯玉祥,还有你们冯家。论实力可能都不能与中央政府分庭抗礼,可是一旦联合起来,国民政府能有多少胜算?把两百万中央军打没了拿什么去跟日本人拼?还有共产党呢?那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所以国民政府必须利用各家势力互相牵制。现今的局势非常复杂并且瞬息万变,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陈光远对冯家发难,其余各家想必不会袖手旁观,好不容易维持下来的平衡局面就会被打破,你说国民政府能容许陈光远胡作妄为吗?”
年轻男子听罢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是自己过于担心了,与此同时对于这人的身份却更加好奇,明明那么年轻却能对当今局势了如指掌,看来不是寻常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
高个男子立马变得严肃了起来,说道“知道我是什么人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有些事情你知道得越少越好。今天这事本不应该把你牵扯进来,连累了你,我已是万分内疚。”
年轻男子又问“那总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高个男子笑笑说“我姓王,单名一个青字。不知冯兄怎么称呼?”
年轻男子回到:“上建下宇。”
王青又道:“我听说冯大总统一共育有五子四女,尤其五子冯家固最得宠爱。不晓得令尊是哪位?”
冯建宇回道:“家固正是家父名讳。”
(这里关于男主的身份乃是虚构,请万勿上升蒸煮。可能有很多人都不知道,著名小品演员冯巩,正是冯国璋的曾孙,冯国璋第三子冯家遇的孙子)
王青又问:“我是丙辰年(1916年)出生的,今年19岁,冯兄呢?”
冯建宇道:“那你真要叫我一声兄长了,我是乙卯年(1915年)出生的,今年20岁了。”
两人相视一笑,现下才算是真正的放松下来,便在小桌边坐下,一边喝茶一边谈天。两人从世界格局一直聊到远东局势,越谈越投机。
“美国有着超级的实力,虽然盛行孤立主义,但国际地位仍然很高,可以说坐在准裁判的地位。”
“你认为远东局势如何?”
“远东危机,岌岌可危。局部战争已经拉开了大战的帷幕。”
“是啊,老百姓最怕的就是打仗,最盼的就是天下太平。”
王青说完,指了指冯建宇手中的书,说道:“这本书你看了很久了?它可是本禁书,别说我没提醒你啊!”
冯建宇反问:“你从不看禁书?”
王青道:“我也看,可不敢像你这般明目张胆地看。幸好刚才进来的那几个兵士不懂俄文,否则你就麻烦了。”
冯建宇点点头,说:“你说的是,我会小心的。这书是我的一个同学送给我的,1888年俄文版。它富有极强的号召力和战斗力,读了便会精神为之一振,犹如为迷茫中的中国人点亮一盏明灯。”
王青道:“这不像你应该说的话。”
冯建宇道:“我不过是有感而发而已,没有别的意思。对了,刚才那几个兵士到底为什么要紧追你不放?我看你也不像是乱党啊!”
王青道:“实不相瞒,家父曾是湖北督军,国民政府北伐时兵败自尽。我父亲在世时妻妾成群,儿女众多,母亲又是小户人家出身,娘家无权无势,逼于无奈在我很小的时候,便央求父亲将我送到国外亲戚家寄养,实为避祸。父亲去世时我并不在国内,母亲只是写了一封信告知我,并且不许我回家奔丧。现母亲也已身故,我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至于那些兵士为何要抓我,真的不能告诉你。相信我,我是为你好。”
冯建宇见王青不愿说便也不再强求,两人又聊了一些王青在国外生活的经历和趣事,越聊越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不知不觉间东方已泛起了鱼肚白,两人竟已聊了一个通宵。冯建宇这才觉得困顿,站起身打了个呵欠,说道:“我想休息一会,你呢?要不咱俩挤一挤?咱俩的身材都不胖,能挤得下。”
王青摇摇头,说:“不用了,我跟这桌子上趴着眯一会就行。”
冯建宇听了,心想王青也许是不习惯跟陌生人太过亲近,自己这样说,也是唐突了,便不再勉强,走到床前和衣躺下,熬不住浓浓睡意,很快便已睡得深沉。
王青听着冯建宇平缓的呼吸声,知道他已睡熟,遂轻轻走至床前,看着他的睡颜,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这一路上,时时如惊弓之鸟,虽不至于食不果腹,但也是夜不能寐。唯有在今天,遇上了冯建宇之后,他才获得了片刻的平静,却马上又要再度步入危险之境。如果不是现在这个时候,如果不是这样的处境,他就可以跟冯建宇促膝长谈把酒言欢,那该有多好?
冯建宇一觉醒来,天已大亮,火车正停靠在一个不知名的小站。他猛地清醒,环视四周,哪里还有王青的影子?看样子在他熟睡的时候就已经离去了。
不过是萍水相逢,却相谈甚欢,感觉就好像已熟识多年。
王青的离开令冯建宇感到怅然若失,也生出一点小小的埋怨。他埋怨王青的不告而别,也埋怨自己如此在意一个陌生人的离开,明明那人连真实的身份都不愿告诉自己。
(那本俄文书的书名有小伙伴猜到了吗?呵呵,看来已经有小伙伴猜到了。不错,就是恩格斯和马克思所著的《共产党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