镏金鹤擎博山炉飘出袅袅白檀清烟，雕花缠枝的窗棂筛下一道道日光，映在暗红锦纹的波斯毯上，像虚虚拢着一层斑驳的浮光碎影。
太后半眯着眼，忽的轻轻笑起来，“如今真是老了，眼也不好使，看什么都成一团虚影儿了。”
一旁的福珈被这话一触，不由想起一桩故事，微微含笑道，“太后这活，倒叫奴婢想起一个人。前日里奴婢往宝华殿去，遇上个挺有意思的小姑娘。当时奴婢不知怎的头有些昏，步下踉跄，那小姑娘撑了把奴婢的胳膊。”
太后阖目养神，福珈絮絮的声音融在薄暮的光下，让人无端生出岁岁年年的安宁意。
“她同奴婢说了一句笑话儿，说奴婢不是老，是晓得跌跌撞撞的走得才是坦途，步步都踩的稳实说不准路子早就偏了。”
福珈说到此处，轻轻拜在太后身前，面上端起恭谨的笑，“禀太后，前儿您吩咐奴婢留心的人，奴婢大约是寻到了。”
“寻到了？”太后温和道，“人生得怎么样？”
“有翊坤宫那位的三分神韵。”
“翊坤宫那位？”太后垂下眼眸，幽深的眸子里寒芒闪烁，“还是永寿宫那位？福珈可要看清楚了。”
福珈抬起脸，纹壑深深的眼角缓缓弯起来，一字一句轻声道，“自然是翊坤宫那位。”
太后出了会儿神，半晌没言语，只抬手抿了抿花白的鬓角，悠悠笑道，“生的这个模样，想必入得了皇帝的眼。”又问，“那孩子叫什么？”
“姓汪，名儿叫做芙芷。御花园侍弄花草的。”
“又是个侍弄花草的？”太后缓缓旋着腕上的蓝白琉璃珠镶嵌金腕轮，有一搭没一搭地道，“真是巧了。”
“可不是。”
不出数日，打理御花园的宫女汪芙芷封了惇常在，抬进承乾宫。消息一出，六宫皆惊。
几乎是骤然盛宠。到后来升了贵人，升了嫔，升了妃。一路顺遂，福珈偶尔来瞧她，见她肆意的样子不觉戏谑道，“娘娘前番还同我说，跌跌撞撞的走得才是坦途。奴婢冷眼看着，娘娘这一路走得顺风顺水，仿佛也没偏到哪儿去。”芙芷仰头哈哈笑，“嬷嬷，我的颠簸都搁心里呢，你别瞧着我走得顺畅，那是弯路都在心里绕过了。”
福珈闻言，也就一哂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