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波沉默了一会,便开始给朋友讲述起了他自己的故事。少平一声不吭,静静地听着。
“……我刚复员的时候,你大概听见过传闻,说我和一个藏族女子谈恋爱,叫部队打发回来了。那是真的。你奇怪吗?不奇怪?是啊,有些事看起来奇怪,可是实际上又没有什么奇怪的……
“那年当兵我离开家乡,第一次走了那么远。又坐汽车,又坐火车,真不知道要被拉到什么地方。一直向西,穿过河西走廊,穿过无数的山脉和河流,最后来到了青海。“我们的部队分散在一片草原上。你知道,我是文艺兵,在师部文工团吹笛子。文工团就和师部住在一起。我们的驻地周围几乎没什么居民点,几十间简易房子孤零零地立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旁边有一个小小的湖泊,湖边上围着一圈白花花的盐碱。远方的地平线上,是一列绵延不断的山峦。峰巅之上终年戴着雪冠。
“不过,我们的驻地旁边有一个军马场,这使环境稍微有一些生机。日出的时候,出牧的马群象一团团彩云向茫茫的草原上奔去,日落的时候,又从地平线那边涌涌地漫过来。马的嘶鸣声打破了草原上梦境一般的寂寥。这时候,人的心就不由地激动起来。尤其是我们这些刚来的新兵,在每天日出日落的时候,总要跑出去站在土坯房的屋脊上,观看这壮丽的一幕,到了后来,大部分人慢慢也就厌倦了,在军马场,马群出牧和归牧的时光里,没有人再有兴趣跑出来观看。“可是我永远对一天中这短暂而美妙的景象着迷。尽管早晨马群出牧的时候我也不再出房间了,可我总不放过观看晚间马群归牧时的那个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