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KTV的门口彩灯绚烂地闪著,街道上的车辆来往匆匆,是夜间特有的喧闹。伫立的两人,似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金泰妍终於从惊讶中回过了神,她看著眼前七年来她朝思暮想的人儿,心中有著万语千言想与她倾诉。终究,她只是张了张嘴,说道:「这些年,你过的好吗?」说出口的话,令她的心中苦涩。多年来,她想过许多与黄美英再见面时会说的话语,而今说的这一种,是自己曾经想过最无奈最不愿意讲的话语吧?
黄美英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微微低下著头,不知看些什麼。金泰妍开始觉得,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还是黄美英不愿意和自己交谈了。在金泰妍准备开口道歉之际,美英却抬起了头,看著她,微微颦眉说道:「你抽烟了?」
金泰妍微愕,她低下了头看了看,那支燃到了一半的烟在两人之间,火光已经慢慢地熄灭了。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并不知晓黄美英问这话是何意味,但她看出了,美英似乎不太高兴。
黄美英默然不语了许久,泰妍以为她在考虑著要说些什麼话,但最后,美英却什麼都没有说。黄美英从包里拿出了钱包,取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她,淡淡地说道:「我有事要先走,有时间再联系吧。」
金泰妍看著她利落的动作,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她们之间,便只能够如此生疏了?她接过了名片,想了一下,也取出了一张名片交给黄美英。她知道自己还在期待,她希望,美英有一天还能够主动联系她。
黄美英接过了她的名片,看了会后笑了笑,声音似乎微微愉悦了起来:「泰妍,你成为了律师,很厉害。」
金泰妍看著她的笑,甚至忘记了眨眼。这是黄美英回来后她第一次看见发自真心的笑,她的笑金泰妍很熟悉,但彷佛却又有些陌生了。金泰妍心口越来越痛了。
黄美英把名片拿在手上,看了看表,说道:「我先走了,再见。」
金泰妍点点头,然后看著她穿过马路,慢慢地走远,直至在灯光闪烁的夜里再也看不见了她的身影。再见,是还会再见,还是再也不见?
她提起了异常沉重的步子,慢慢地往回走著。她又取出了黄美英递给她的那张名片,细细地端详了起来。设计总监?是否说明,美英也已实现了她的梦想。号码那一栏,泰妍铭记在了心底里的那串数字,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串新的,陌生地令金泰妍有些畏惧的数字。金泰妍摩挲著那张名片,咬著唇,把它放回钱包里,然后她加大了步伐在喧闹的夜色里穿梭著。
回到了家中,泰妍整理了衣物便去冲澡。冰冷的水从头上喷涌而下,身体尽是一片冰凉,而心,却还是热的,跳动的那般沉稳。金泰妍蹲下了身子,双手环膝,莲蓬头里,水还在喷洒著,泰妍却出神地看著前方不再动作了。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泰妍的脚与手都泛著白色,起了褶皱,而她却不甚在意。头发还没有干,她坐在床上,愣愣地看著床头相框里的照片。那是17岁那年她们一起去看海时照下留念的,照片上金泰妍从背后环住了黄美英,两人都笑的灿烂。金泰妍忽然下床,从钱包里再次拿出了那张名片,回到床上,认真地看著。她拿过了手机,存下了那串陌生的让人心悸的号码。然后一遍一遍地输入,又一遍一遍地删除。
当光明再一次接替了黑夜,太阳再一次地从地平线升起,泰妍终於从忧伤思索中拉出了思绪。她下床站起身子,拉开衣橱拿出衣服,然后走进了卫生间。洗脸的时候,泰妍拍了拍自己的脸,对著镜中的自己笑了笑,却发现,那笑勉强的异常。
早上隐隐地觉得头有些沉重,没有什麼食欲。没有吃早餐金泰妍便去了事务所,而后又空著肚子与当事人谈了一个上午,午餐时间到的时候,泰妍才觉得肚子似乎有些饿了。同事约她一同出去吃饭,她都摇头拒绝了。打了订餐电话后,泰妍便一直抓著手机不放,看著屏幕上被选定的「美英」那一栏,想按下绿色的那颗键,却在犹豫许久后作罢了。
拨打了电话以后呢?说些什麼呢?也或许,昨日黄美英递出名片给她,只是出於习惯与礼貌呢?金泰妍觉得自己的内心里面有著一场激烈的战争,最终,自己的理智,压过了冲动。
她又开始止不住地想,美英现在是在做什麼呢?开始吃饭了吗?和谁在一起呢?想罢,她又自嘲地笑,她定然是和她的爱人孩子一同吧,怎会忘了,她已然有了自己的家庭。
下午的时候,泰妍觉得头更重了,晕乎乎的,她便一手撑在额头上,一边继续翻阅著资料。同事张倩觉得她有些不对劲,担忧地问道:「泰妍,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啊?」
金泰妍勉强地笑了笑说:「只是有些头疼,没关系,你继续忙吧。」
张倩见金泰妍一副不想多说什麼的样子,也不好再说什麼了,转回了头继续想自己的case。
撑到下班回家的时候,泰妍的嘴唇已经是一片煞白。她勉力站了起来,打起精神与同事道别,然后才晃悠悠地走出事务所。在事务所门口打了一辆车,泰妍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她知道,一定是昨晚的凉水澡惹得祸。而从心底里,她又觉得舒服了。比起精神上的痛苦,她更希望是肉体上的痛苦,现在两者的痛苦一块而来,她觉得肉体的痛苦,似乎可以解放了一点她精神上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