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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攻人者,以兵必妙选胆练果敢之卒伍,其出师也以战为事,皆有决死之心。凡被攻者,自城市、田野。虽有强练之师,而将卒亦皆有家室,不能不为所牵动矣。以决死之师,攻牵动之卒,其短一。攻人者,无论师之胜败,本国安堵,士女嬉乐,工商安业,则筹饷易;若被攻者,兵事所震,市易俱罢,工作并绝,工商失业,则筹饷艰难,短二。攻人之国,民既安堵,则益务农工以裨军事。被攻之国,无所得食,势必啸聚,民可静不可动,奸宄生心,则有内讧之祸,短三。故攻人而胜,因可得地;攻人而败,不过匮师糜饷而止,本国晏如也。而敌国之奔命震扰,患无穷矣。被攻而胜,仅能自保,然已举国震动矣。若少有挫败,则有三短之患者,其得失不待筹策。是故善兵者能攻人,无致攻于人,必有攻人之心而后可以自保。
或难曰:苻坚倾国以九十万兵攻晋而致亡,隋炀倾国以百二十万兵攻高丽而致乱;攻人之得,亦何称焉?此未通古今之说也。苻坚之败,在国本未固,而加以骄;隋炀之亡,在淫侈已甚,而加之虐。皆非今中朝国势根本之固、德泽之厚可比也。自此二事之外,凡大朝强国,无非攻人而后能自立者,其得不可胜数。今欧洲各国远在西海,中隔数万里,且有苏彝士河阻之,我即铁船甚练,亦无攻之理。故昔者坐受其鱼肉,而不得萌报复之念,此势之无如何也。若日本,与吾亦衣带水耳,若有铁船至彼,多方以误,屡扰以疲,彼国水师即不畏,士女能不畏乎?海口即能固守,风声能无震乎?巨舰不能入彼海口,练渔舟,求间谍,独不能扰彼海岸乎?彼既严警海防,老师费财,日夜震动,市易摇动,工贾失业,饷源亦艰,其酋日虑有失,亦将分谋我之心以自保,若能有所得,则彼尚安暇窥人哉?故策必在攻之。
攻日本之势,当知其地形险,日本以岛为国,其形势在海不在陆。元世祖攻其平壶,乃其西土,彼以全力守之,故能胜我。迩者咸、同间,美船入其浦贺旋入其下田;俄舰入其大阪,旋入唐太;英舰入其云馆,旋入长崎;东西往来,倏忽无定,彼不能兼顾,举国骚然,不攻而溃。彼国赖襄自言:元幸自一西来耳,若自四面来,握吾要喉,断吾粮道,杜绝吾兵之策应,其祸岂能胜言?此已尽攻之策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