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晦涩难懂的心诀熟记下来,我便带他往山巅走去。尚未到顶,便在一个硕大的平台停下。
此平台宛如一块被天神之剑瞬间削开的巨石,然后生生嵌入山崖,光洁平整,寸草不生。
人立中央,上方是朗日皓月,下面是云雾遮遮。
“枫儿的心诀已熟记八九,实孰不易,之后就有待你慢慢参悟。此刻开始,我便正式授你剑术,这就是你的修武台,每日必须五个时辰,风雨不动,雷电不惊。”
“徒儿知道!”小小的拳头握起,合手躬身。
“好,接剑。”
待我话语一落,他当即平摊两手高举于头,跪下。有风盘衣低旋,虔诚无比。
感觉手上一沉,有微凉的东西落下,他抬起头。
一把长剑已横架掌上,通身紫褐,暗纹如水,上面雕琢着细密的图案,非花非字,非人非兽,剑格状如荆棘,古茁惊奇,然而……竟是木剑?
掂一掂手,剑身并不薄利,重量亦是一般,与其说武器,倒不如是件巧夺天功的工艺品。
“这个也能当武器?”他长剑指天,不解问。
“此为炎黄木所雕,虽非精钢,但也坚韧无比,最好般配此剑谱。「诀」为魂,「剑」为躯,浑天修成。”我笑道,“也是我曾说过送你的‘更厉害的东西’。”
“啊?这个就是‘更厉害的东西’?”他摩挲着长剑,眸子生光,“真的好漂亮……但、但它能打人?”
我顿然端起脸,“行剑正气,念诀净身,此是修身正气之用,不予伤人。不过枫儿,万物皆有其慧、有其隐,一寸枯木,亦可崩裂乾坤。”
话语刚凝,长袖已起,端端的木剑霍然跃到掌中,瞬间紫芒飞掠,剑气翻腾。咔!唦——只听一声锐响,又陡然剑定风止。白石台上,已生生裂出一道尺深的石痕!
平整锋利,堪如精铁削木。
小子呆呆瞪着那道裂痕,好久才记得回神,“好、好厉害!师傅好厉害!这是什么剑?!”
“此剑无名,此诀亦无名。但不用在心,我现在教你的也就只有这些。”我将剑平放回他手上。
“没有名字啊……唔,不过师傅叫我学什么,我就学什么!”小孩儿抡起与他身形不太相称的长剑,比比划划,兴奋难当,跳着叫道,“师傅以前是干什么的?我也要跟师傅一样厉害!”
这小孩,都生活三年了,现在才想起问我是谁?
我失笑,才又淡然下来,“我好剑,但早已不问山下事,而且,亦断不会离开此山。”
“啊?师傅没下过山?枫儿也没下过山哦!”
“你想下山?”陡然,我冷了话。
“不!师傅不下山,枫儿就一直陪着师傅不下山!”
他忽然过来扯住我衣角,生怕会被甩走一样。
心里有什么忽然柔软下来,我宠溺的摸摸他脑袋,然后指着地上那道剑痕:
“心诀你已熟念,今后我就授你运息行气的要技,事成于志,当你能用此剑削出同一道裂痕,是去是留,你亦已经可以自己做主了。”
我曾左右你的生死,却明白并没资格匡定你整个人生。这个要求只是私心,希望在这座连时间都仿佛停止的深山里,造就一个界点——好让自己知道,又历了一程。
“枫儿一定会努力学成!在那处砍一道比师傅更厉害的剑痕!”他平剑一指,剑尖堪堪落在石痕的另一端上。“咦?”忽又将长剑收回,盯着剑尖上一抹不甚着眼的绛红,“这是什么?”
我瞥眼过去,才笑着伸出一掌,“刻这剑时不小心划破的,不碍事。”
枫儿却好紧张,扑过来捧着我的手翻来覆去地看,想碰那道创口却又生怕将它再次弄伤,“疼吗?流了很多血?”
我笑了,摇头。
小家伙老成状的点点头,然后嘟着小嘴去吹那伤口,忽尔又拧起眉头,“师傅能把石头劈开,但又能把自己手指弄破,究竟师傅是厉害?还是不厉害?”
我当即往那脑袋一记敲下,笑着顺势往他腰窝戳去。那小子便抱着长剑吱哩呱啦满地打滚,躲闪。
笑声惊起几只绝崖上的鹰鸟,争相飞扑,掠过枫林峭壁,没入了云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