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路线
彩云的插话打断了顾媪的讲述,几息之后才有人小声问:“后来呢?”顾媪这才继续往下说,顾乡绅确实以顾娘子容貌不佳为理由作了辩解,不料轻裾随即就改口说是顾娘子觊觎顾乡绅的容貌,而顾乡绅则是为了攀附高门。之后顾家夫妻就被县衙的人带走了,理由是私娶出家人。可没想到上了堂后,就变成了纵火大案,顾家夫妻百般辩解,知县却只采信轻裾的证言!
“你家大官人这是有多好看呀?”不知谁在不合时宜地调侃,却无人应和。那个文人模样的家伙倒是问了一句:“此案疑点颇多,但查验真伪并非难事,怎能如此草率定案?”
坐在大堂另一角、一身游侠打扮的人嗤笑道:“兄台难道不知,这位知县老爷可是出了名的‘帮穷不帮富’、‘帮弱不帮强’,富甲一方的乡绅和风尘弱女子,那肯定是乡绅在作假了,哪里还需查验!”
展昭面沉如水,自他入开封府,就听包大人多次强调:办案最忌先入为主。这宁陵知县心存偏见,顾媪意欲为主鸣冤只怕是难,此案便是告到了州府、甚至告到提刑司,也多是发回重审,而不太可能推翻原判;可宁陵知县这种人却不会认为自己判错了,只会认为是顾家财多逼人。彩云听到此也反应过来了,那个店掌柜认出了展昭,想求助却又不便直说,就拐着弯的来这么一出。
“哎哟,你这案子便是告到州府怕也是无用……”那个酸文人也算有点墨水,他如此这般地解释了一番,顾媪听后又哭起来:“难道这天下就没有说理的地方了?”
“那开封府倒是能说理的地方,可惜这里属京东西路,不归开封府管。”有人小声嘟囔。
此话说完,顾媪听到前半句时亮起的双眼又暗了下去,周围人也都默默无言。彩云不懂这些,但是她知道展昭肯定懂,而且他肯定有办法。展昭接收到彩云以及另一道若有似无的目光,心下笑叹。不过他到底有着多年办案经验,很快就想到一个突破口。
“当年那个尼庵在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顾媪被问得一愣,随后一脸茫然,她一直没说话的儿子开了口:“在太康。”
“太康属京畿路!”那个酸文人猛地一拍巴掌,把众人吓了一跳,“只要让当年办理庵堂被烧一案的县衙出面要求,就能名正言顺地把顾家夫妻移交过去。”
顾媪的眼睛再度亮起来,她冲着那酸文人就跪下了:“多谢先生指点!多谢先生指点!”
彩云想说“你谢错人了”,但展昭一脸的不在乎。而那个酸文人的脸皮也真是厚,居然就这么受了礼,然后又大发感慨:轻裾定是因夫家落魄后落入风尘,看到当年一处出家的故人如今生活富足,就生出了嫉恨之心出言诬告。此言一出,众人纷纷赞同,彩云却不以为然。
“她可不是夫家落魄了才流落风尘,她是被抛弃了。”这次开口的是邻桌那个姿色中等却颇有风情的女子,“现在见到相貌平平的故人嫁了俊美多金的郎君,可不是要嫉妒疯了。”女子说完还瞟了展昭一眼,然后对彩云笑道:“小妹妹,你的男人也好看的紧,可得看牢了。”
这可是明晃晃的调戏,周围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看好戏,谁知那看上去娇娇怯怯的小姑娘拿起一只筷子,然后“咔”插入了饭桌,而且她的表情始终都没有变化,就好像她只是在插一块豆腐。
大堂里瞬间安静,展昭赶紧拉彩云上楼,生怕哪个不开眼的真惹毛她。
回到楼上小房间,彩云一脸戏谑地看着展昭,直看得展昭头皮发紧,原本升起的那一点心思也被看没了。
“早点睡吧,明天要早起赶路。”展昭说完就以最快的速度给自己打好地铺,然后“啪”躺下,心中则在自我检讨这次出行路线的选择。
彩云看了不由暗笑:展昭怎么还是这么不经逗呢!
次日,展昭和彩云掐着开城门的点起床动身,豁牙掌柜亲自将马车赶出来,又送了不少吃食。
“客官一路顺风。”豁牙掌柜说着还向展昭做了个感谢的手势,后又做了个道歉的手势。
展昭淡淡一笑然后一甩马鞭子,快出院门时才丢下一句:“掌柜的生意兴隆。”
彩云有些不解:“他谢你是应当,为什么还要道歉?”
“昨天我们到这里时,其实已经没有单间了,但他认出了我是展昭,就说动了顾家那对母子让出一间。他可能是想让我帮顾家,也可能是想借我的手收拾那个糊涂知县。毕竟能开这种车马店的可都不是简单人,他们大多黑白两道通吃,官府江湖左右逢源。这次他借了我的势,该有的姿态自然要摆出来。”
“在这个小地方都能被认出来,果然我让你遮着脸是对的。”彩云故意偷换概念,展昭却不能反驳,只好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