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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和月折梨花(原名胭脂乱之风月栖情)作者 寄月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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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这个贴吧看小说,也来贡献下,本文是寄月皎皎的一部古代文,文辞华丽,在红袖VIP,可能贴的速度有点慢,但偶会坚持贴完的。


1楼2010-02-03 01:15回复
    沦落天涯的亡国公主,与飘泊民间的越国太子一见钟情,却不知,那是自己杀父灭国的仇人之子。
    雄才伟略的秦王,万般算计离间,娶回绝色公主,能否娶得回遗落在外的一颗少女芳心?
    重重误会揭开时,那一切,到底是谁的错,谁的误,谁的万劫不复?
    乱世之中,我是谁的妖娆王妃?
    ————————————————————————————————
    故国篇
       第一章 开到茶藦花事了
         天降凤瑞,可兴邦国。
    我出世时衔凤而生,钦天监问天而卜,得此吉言。我的父亲,大燕的顺安皇帝为此将我视若拱璧,襁褓之中,即赐封衔凤公主。前皇后薨逝,母亲萧婉意即由贵妃册为皇后,长宠不衰。
    所衔之凤,不过拇指大小一块圆玉,通体透白之中,隐见紫凤扬翅,尾羽飞舞,状若一飞冲天,母亲令人错金镶玉,亲手打了精致流苏,用红绳穿起,挂我脖中,说道:“栖情,此玉从你胎中带出,必有灵性,可保你一生平安。”
    母亲给我取的小名叫栖情,她说,像我这样的皇室女孩儿,但能有个可栖情处,便一生无憾。
    她从没怀疑过我将会拥有的泼天富贵,就像从没怀疑过父亲真龙天子的至尊地位,以及大燕皇朝的江山万里,锦绣无边。
    众星捧月中,我更加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幸福,直到十三岁生日那天,所有的绮靡繁华,璀璨天地,在一场猝不及防的兵变中,于一夕间轰然崩塌。
    尤记得那秋日里漫天飞扬的荼蘼如雪,飞扬于昭阳殿的海棠花前。海棠点点红,是胭脂的嫣然,透过荼蘼招展着最后的艳美,如殿内小聚的众人,醺醺的酡红醉颜。
    在白菊清冽的涩香中,父亲高踞首座,满意地与他最宠爱的儿女后妃纵情欢饮。
    “栖情,今天是你的生辰,你说,你打算向父皇要什么生日礼物?”父亲问我,已经不再年轻的面庞有些松驰,更显着看我的眼神万般慈爱。
    我摆动着烟绿宫锦的长裾,倚到父亲身边,撒娇道:“我要出宫去玩玩,长长见识!听说外面天大地大,一定好玩得紧。”
    父亲端着银觞的手在空中划过弧度,然后凝滞住。他慢慢说:“嗯,这个事,等你大些再说吧。外面坏人多,朕的小公主,还是呆在宫里好。”
    我完全不能理解父亲的话,所有的大臣见到父亲,都说他英明睿智,堪比上古尧舜,而尧舜的时代,不该是太平盛世,歌舞升平?
    我所见到的唯一一次不和谐,来自前相爷秦长卿。当日长相酷似前皇后的杜贵嫔刚进宫,父亲极宠爱,我也喜欢杜贵嫔那娇俏调皮的性情,偶尔也去她的水月宫玩,却遇到了秦长卿冒死叩宫。他说,父亲不理朝政,是无道昏君,又说国之将亡,必生妖孽。
    他所指的妖孽,是我母亲萧皇后和杜贵嫔。父亲气得差点将他处死。
    群臣都说,秦相爷老而昏馈,早糊涂了,这朗朗乾坤,清平盛世,哪里来的妖孽?
    就是坏人,大概也是不多的吧?


    2楼2010-02-03 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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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转向面向君羽:“太子殿下,您说,我们是在这里等死,还是用我们的刀去取叛军的热血?”
           君羽甫才九龄,和我一般的锦衣玉食,从不曾经历风雨,早已惊惧无言,只呐呐道:“二表哥自己看着办吧。”
           “我情愿马革裹尸,也不愿坐以待毙。”萧采绎豪迈一笑,全不若十六岁的少年。
           “对!”我握紧萧采绎的手,一团热血直冲心肺,连外面的厮杀声都似已远去。“绎哥哥,我们一起冲出去,生一起生,死一起死!”
           萧采绎的黑色瞳仁忽然亮出近乎七彩的璀璨光芒来,眩目异常。他执紧我的手,将一把短匕塞到我手中,发誓般坚决道:“是,我们要在一起,一起生,一起死!”
           我从不知道,这些在热血沸腾时的天真话语,在某日会被岁月刻成重重的烙印,次次加深,最终成为痛入骨髓的心头之刺,伤人伤己。
           但我们去拉殿门的一瞬间,却被喝止住。
           是母亲清冷的声线。
           晨阳飘洒处,母亲立于殿前石阶,双雁瑞草彩绣缎裳,华丽繁复的精致花纹,却是月白的底色,风华绝世而不失清婉幽然,凌云鸾凤髻高高挽就,缀珠点翠的龙凤对簪,蝶戏牡丹金步摇,一串淡碧水晶流苏悠悠垂下,贴于额际。另有一两枝时令海棠,斜斜而插,竟是说不出的娇媚柔弱。
           我早就知道母亲是大燕最美的女子,即便她已有三旬之龄,依旧雪肤月貌,国色无双,却不知这看似不经意却分明有意为之的倾城殊色,在为谁而展?
           萧采绎依然不放开我的手,紧张地盯住母亲,问道:“姑姑,我要出去帮颜叔叔他们。”
           “然后大家一起断送在这大燕的皇宫,连同我风华正茂的衔凤公主和君羽太子!”母亲眸中寒光闪动,隐隐的凄痛和讥嘲一闪而逝,与那清雅绝俗的容貌衣着好生不相称。
           萧采绎不觉松开了握剑的手,喃喃道:“那,那咱们怎么办?”
           母亲冷然道:“刘随,打开殿门,去喝问谁人在此惊动凤驾!”
           我听到自己和萧采绎倒吸凉气的咝咝声,甚至君羽也惊悸地抬头向母亲凝望。
           “打开殿门!”母亲再次呼喝,淡淡的脂粉下,看不出她的脸色是否苍白憔悴,但她的气度沉静,明眸中跳跃的火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坚决和坚持。
      


      15楼2010-02-03 0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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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国篇:第二章 落芳尽处不是春(一)
             殿门缓缓打开。
             死人卧于血中,生人犹浴血而战。
             我一眼看到了颜远风。他素白的战袍遍是疮痍,已被鲜红染遍,却似不觉得疼痛,正将他的如练剑光飞快旋上敌人的颈脖。
             但他在看到母亲的身影从殿门内显现的一刹那,他似乎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宝剑突然脱手,扎上敌人后背,而自己已摇晃着快要倒下。
             他的眸子依旧迷蒙着忧伤,那样黯然地盯着我们,仿佛不明白我们为什么冒险开门,又似乎在憎恨着自己的无能为力。
             我的泪水突然之间倾涌而出。
             “住手!何人在此惊动皇后凤驾与太子殿下!”在敌我双方都对突如其来的殿门大开惊怔住的一霎那,刘随尖脆的声音在血泊上空扬起。
             有人正欲趁机将颜远风刺倒,萧采绎一箭步冲上前,手起剑落,已将颜远风荫护至自己身后。
             我一颗揪起的心总算略略放下,转眼去看母亲时,她正缓缓从阶前踏下。落花飞舞中,她的衣裾飞扬,青丝如笼,披帛拂地,翩然如仙。
             不分敌我,一时静谧,都只是出神盯着母亲,看着她用人世间最优雅的步伐和最高贵的姿态,安静走向人前。
             “宇文大人呢?请他来见本宫。”母亲轻描淡写说着,如随常邀请哪位宫妃外臣入宫坐坐,品一品茶,赏一赏花。
             母亲说着,眸子如秋水漾漾,温和在明戈执戟的叛军脸上一一滑过,然后滑过死去的将士官兵,垂下眼睑,那样忧伤悲悯地轻叹一声,默默转过身去,留给人一道素淡的背影,缓缓飘过汉白玉石阶,长长的裙裾曳在阶上,如春水荡过的纹理。
             我忽然明白了我母亲如此安静的人物,秦长卿为何要把她和杜贵嫔并称妖孽。先天那种夺天地造化的美丽,加上后天外祖和父亲加意的养护爱惜,即便心怀杀意的将士,对她的风华也是无可抗拒。
             刀戟剑林中,昭阳殿安然无恙。
             宇文昭的大队人马驻扎于昭阳殿外,而宇文昭却闯入了母亲的寝宫,于当日上午。
             颜远风受伤很重,但他听说宇文昭进了寝宫,那除了父亲外再不曾有任何男子敢踏足一步的母亲寝宫时,他疯了般挣扎着要赶过去。
             “颜大人,颜大爷呀,你可别白费了皇后娘娘这一片心啊!”刘随紧紧捂住颜远风的嘴,压低了嗓子低嚎,稀疏的长眉一抖一抖,老泪倾在坑坑洼洼的皱脸上,似给冷水浸泡过的橘子皮。
             颜远风听若未闻,一意挣扎,褪去战甲后的素白衣袍,已是全然的鲜红,愤怒挣扎处,鲜血淋漓而下,在偏殿的莲花泥金砖上汪作一片,步步生莲的泥金砖,终于成了朵朵血莲,倒映着每个人恐慌惊惧的脸。
             我掩住口,再忍不住,失声哭泣。
             萧采绎赶上前去,伸手在颜远风后颈一击,终于让他安静下来。
             他晕过去的那一刻,有一滴泪水,从他那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面颊悄然滑下,跌落地间,绽开一朵淡红的花。


        16楼2010-02-03 0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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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国篇:第二章 落芳尽处不是春(五)
               我紧拽着萧采绎的衣袖,问道:“你明白么?明白么?他必须是个好皇帝,才能做一个好父亲好丈夫啊!”
               “是的,如果他不是皇帝,只怕就能陪你们到老,到死了。”萧采绎的眼睛里有隐约的泪光涌动,执了我的手,轻轻道:“其实做一个平常人,陪了自己心爱的人一起到老,便可算得是开心一世了。”
               总觉得他还有些言外之意,我也懒得去想,只坐在凉凉的石阶上,看那素月分辉,把树木花草笼在烟水里一般,洒着通透的清光,皇宫中的层层殿宇,如同立体的剪影,在月色在凛冽相叠。
               我的这个家,相对寻常人家而言,只怕是太大了。
               家天下,家天下,想来父亲和我们的心里,都只有家,而没有天下吧?
               所以,父亲是个坏皇帝?
               我不想再问更多父亲如何治国的问题。我只想保留印象中那个慈蔼的父亲,那个英明的皇帝,温和对我说,栖情,君之于民,譬如舟之于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萧采绎与我并肩坐着,望着幽蓝的天穹,轻淡的浮云,如扯开的棉絮,有月影下悄然游移,无声无息。
               昭阳殿里歌舞盛。
               红烛高照,灯火通明,霞影纱被舞女的衣裙映作温柔的绯红,水袖扬起,宛转于红丝毯,黄金柱,缠绵如春水迢递。葡萄酒,夜光杯,男人的放纵,美人的轻吟,细细碎碎透窗而出。
               丧事初毕,皇后的宫殿已沦为摄政王宇文昭的歌舞场。
               泪水又湿了面颊。
               “绎哥哥,君羽现在还小,你说,等他大了,宇文昭会把皇权交给他吗?”我轻轻地问,带了一种不确定的希冀。
               萧采绎的瞳仁在月光里说不出的幽深,他凝视着我,好久才说:“也许,会吧。”
               也许会。也许不会。
               也许母亲牺牲那么多,只是将自己和儿女沦作别人的玩偶。
               “其实,君羽是不是皇帝,母亲是不是太后,我是不是公主,都没什么重要的。”我无力地将头靠在萧采绎肩上,仰望星空,喃喃说:“我只想和以前那样,自由自在快乐活着。”
               曾经温暖的皇宫已经变得渐渐可怕,可我终于没有了当日想出宫的想法了。
               宫外的世界,是不是更可怕?
               那一夜,我睡着了,靠在萧采绎的肩上。我依稀感觉得到,萧采绎很小心地将我抱在怀里,坐了很久,很久。
               可我的梦里睡里,依旧尽是殷殷的鲜红,那样鲜明地泊着,如大片大片的血海,要将我淹没。
               父亲,我很害怕,可我已找不到你,再也找不到。
               母亲,我很孤单,可我已不敢看你笑如春花后的欲语还休,花容惨淡。


          20楼2010-02-03 0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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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国篇:第三章 惊尘回飚乱素秋(二)
                 但我很快懂了,就在第二天。
                 我懒懒地在房中支颐而坐,对着窗外落叶萧萧。秋日散淡的阳光透荫而来,落于窗棂,是明明灭灭的金色光影。屋里弥漫了荷露所泡的二道碧螺春,清香悠悠;十几碟精致点心排在红木雕蝙蝠如意纹的长案上,已经换了第三遍,一直冒着腾腾热气,看来可口怡人。
                 夕姑姑抱了我的肩膀半哄半劝:“小祖宗,好歹吃一点吧。不然娘娘知道了,不知又要操多少心呢。”
                 “我不饿。”我伸手到窗外,拈住一片黄叶。漫天的金黄看来也很绚烂,但每一片黄叶都是一副憔悴的苍老容颜,微黑的叶茎如突出的筋脉,卷曲的叶边如垂落的皱纹。
                 “可你最近瘦了很多了,栖情妹妹。”萧采绎陪我傻看着落叶,倒也不见不耐烦,反而很温柔地劝说着我:“今天外面似乎人不多,吃些东西,咱们出去走走。”
                 我想一想,也觉在屋里呆得腻了,伸个懒腰道:“好,我吃点东西,去看看二姐姐。你们帮我备些可口的点心,呆会再和二姐姐一起吃去。”
                 萧采绎有些变色,抬头望了望夕姑姑,又迅捷将头埋了下去。
                 我忙回头时,恰捕捉到夕姑姑残留的一丝焦虑悲愤。
                 “二姐姐怎么了?”我小心翼翼地问,抓在手中的梅花茶糕不觉被捏得变了形。
                 “没怎样,她好端端的呢。”夕姑姑已经巧妙地敛去所有的情绪,换作坦然无忧的神色。
                 我心头疑惑,忙忙吞了两只点心,顾不得喝茶,便叫小丫环将热点心装了两食盒,拉萧采绎陪着出去。
                 萧采绎犹豫了一下,已被我迅速捉住手,一路往外飞奔。
                 杨淑妃带了雪情住在回雪宫,距昭阳殿并不远,从小路穿插过去,景色亦如去年的秋景一般,飘落的树叶,随时被人扫去,又间杂了许多常绿乔木,便也不显萧索,连五色石子铺就的林间小路,看来也整洁怡人。
                 但萧采绎却拉住我,笑道:“栖情,不然咱们去莲影池瞧瞧?那里靠近菊花台,各色菊花都有,开得正好呢。”
                 我心里更是犯疑,只是顺着他的话音道:“莲影池有什么好看,那一池的莲,只怕连荷叶子都给拔了去了。我还是去找雪情做伴吧。”
                 萧采绎见我坚持,额上有几滴细细的汗珠冒出,他吃吃叹道:“嗯,雪情公主应该很好。只是杨淑妃太倔强了一些,也……可怜。”
                 我不晓得杨淑妃可怜这句话从何而起,心头怦怦,也不敢细问,只是不断回想着杨淑妃淡然从容处变不惊的气度,暗自想着,母亲不如她聪慧过人,尚且能保住我们一家平安,想来淑妃应该更是游刃有余吧?
                 回雪宫的大门是半掩的,我有些惊诧,推门进去,踩着落叶沿着白石路面向前行去。
                 一路萧索,连半个宫女太监都不曾瞧见,只有幽竹摇曳,安谧地沙沙响着,常绿的藤萝将大半墙壁爬满,深浓的翠色里有暗紫的果实累累垂垂,暗香浮动,游弋在杂草乱石之间,却成了冰凉而不祥的气息。
                 回雪宫一向素淡,不若别处花木昌繁,可它的高旷清奇,也是宫中出了名的,何曾如此冷落凄清?
                 层层汗意攥在手心,我不理萧采绎的呼唤,飞一般奔向厅堂之中。
            


            22楼2010-02-03 0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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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国篇:第三章 惊尘回飚乱素秋(三)
                   依旧空无一人。桌椅间蒙了一层的灰,不时何时吃过的茶杯放于几上,发黑的残茶表面已浮起一层厚厚的膜,更有一只杯子倒在青色宝相花纹地毯上,倾落的茶水将地毯污了一大团的深褚色;四壁杨淑妃自己临摹的仿古山水画,七零八落掉在地上,雪白的宣纸,已经变得灰蒙蒙了。
                   我心惊胆战地在厅中游走,试探地轻轻唤着:“淑妃娘娘!二姐姐!二姐姐……”
                   一种尖锐如同受伤小兽发出的嘶叫声忽然传来,长长的尾音,那样凄厉地拖曳在空气中,惊得我差点跳起来,根根汗毛笔直竖起,好久才悟出,那是二姐雪情的声音。
                   “二姐姐!”我大叫,猛地推开萧采绎拦我的手,冲向内殿。
                   奔过穿廊时,眼睛余光瞥到偏殿半敞的门,两只白烛幽映下,是一具黑色棺木,搁置于两张长椅之上。
                   我几乎透不过气来,折转身推门瞧时,透过竹荫那诡谲的光线,无力苍白的烛火前,简陋的木制灵牌上,分明地刻着“先母皇甫门杨氏之灵位”。
                   不提皇家,不提尊号,只有夫家姓,娘家姓,简单寂寥地几个字,却如重锤击在我的胸口。
                   “淑妃娘娘?淑妃娘娘怎么了?”我目光游移着,霍地转过身,看向萧采绎。他们一定都知道,只是都不和我说而已。我是睁眼的瞎子,有耳的聋子。
                   萧采绎默默望着棺木,退后两步,拖了个蒲团过来,端端正正叩了三个头,才黯然道:“皇宫被攻破的第二天,叛贼……宇文昭他们,来找过杨淑妃,自然是劝她依顺宇文家。谁知淑妃娘娘横眉冷对,怒斥宇文昭父子狼子野心,忘恩负义,枉自为人……结果宇文宏把雪情公主母女两个一起关在了回雪宫中。姑姑听说后也曾向宇文昭求过情,宇文昭为此特地来了一次回雪宫,见了淑妃娘娘一面,可出来后就令人将她缢死了。”
                   “为什么要缢死她?后宫不是我母亲做主吗?”我泪流满面,却也知道了我这话问得幼稚。名义上的皇后或太后,早已自身难保,又怎护得了其他妃嫔?
                   “还有,我二姐姐呢?”我想起了刚才悲惨绝望的嘶叫,退了一步,瞪大了眼睛。莫非,他们正在处死我的姐姐?
                   我飞一样奔出门,想赶到后面寝宫查探情形。不想刚一出门,便结结实实撞在一人身上,还没来得及发作,胸部已被抓了一把,接着是好生淫秽的笑声:“这丫头是哪个宫里的?真是漂亮!”
                   与其说羞辱,不如说震惊,我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种事的发生,木木地站在门前护住胸口,张着嘴说不出话。
                   接着身畔人影冲出,萧采绎已一拳头打去,正打在那人眼睛上。
                   那人似也想不到皇宫之中竟然有人敢打他,捂了受伤的眼睛,愤怒瞪着萧采绎,见萧采绎没有罢手之意,又提了拳头砸来,才恍然大悟,侧身闪开,“当”一声,已将腰下佩剑拔出,径刺萧采绎,口中喝道:“好个大胆狗奴才,也不看看爷是谁!想死么?成全你!”
                   萧采绎毫不示弱,满面怒气拔剑相迎,一来一往,竟狠斗起来,瞧那招式凌厉,分明两人都动了杀机。
                   我看他们缠斗着,才觉出这人好生面熟,再一细想,猛记起他正是宇文昭的次子宇文颉。他和他的兄长宇文宏也常在昭阳殿出现,只是我刻意避着,并未正面遇上,远远看过几次侧影。


              23楼2010-02-03 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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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国篇:第二章 落芳尽处不是春(三)
                     宇文昭出来时面上满是笑容,高大的躯体挺立着,说不出的志得意满。
                     他回头时看到了我们,萧采绎将我掩在怀中,只躲在柱后故意用惊惧害怕的眼神瑟缩看着他。
                     于是,他那对如鹰隼般的眼睛里,洋洋的笑意更浓了,他紧了一紧黑裘披风,走过来拍拍我的头,居然很温和道:“小公主,你放心,虽然你的父皇不在了,还有我在,我会护着你们母女,还有,太子殿下。”
                     萧采绎将我搡得死紧,似在尽力遏制他自己以及我的身躯的颤抖。我闭着眼,连泪水都不敢流下。
                     宇文昭终于走远了。萧采绎的身体传出温热的潮气,鼻息亦是浓重滚烫。他同样惊惧,竟出了一身的汗水。
                     “幸好,他没打你的主意。”萧采绎喃喃说,犹自不肯放开我。
                     我嗓子口干涩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勉强吞吐着哽咽的喉音:“绎哥哥,他说,父皇不在了。”
                     萧采绎抱住我不说话,我努力挣开他的怀抱,踉踉跄跄跑开,冲进母亲的房间。
                     空气中,有母亲温柔清雅的淡淡素香,依稀还有父亲所用的龙涎香的气息,那种交织的味道,对我来说是如此熟悉而温馨,但在闯入一个陌生男人之后,却泊了一层怪异的气氛,一阵一阵浮泛上来,熏得我越发的手足无力。
                     茫然地在明黄和素白交错的房间里打量着,再不见父亲慈爱的笑脸,再没有父亲温暖的怀抱,迷迷蒙蒙里,尽是父亲眩目的明黄身影,挣扎在鲜明的艳红里,愈行愈远。
                ——————————————————————————————————————
                MS前面这一章一直没有审核完,分开再发一次


                30楼2010-02-03 0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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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哪,连扔个地址上来都被吞掉了,只有发过小说才知道原来一部小说的贴完是那么那么的不容易,那么浩大的一部文,我该怎么办啊,更不要说后面一大部分需要手打的VIP部分了,革命道路还很艰难啊~~~~~~~~~~~~~~~~~~


                  37楼2010-02-03 0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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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国篇:第五章 打破牢笼飞金雀(三)
                         宫女吓得急忙跪下,道:“萧公子今早已经走了,所以刘公公命我们把房间收拾收拾。”
                         “走了?走哪去了?他又搬太子宫中去了么?”我急促问着,却知绝不可能。
                         君羽已从太子升格为皇帝了,东宫早已无人居住。而君羽名为皇帝,每日除了上朝,只被关在御书房里读书,美其名曰从严督导,事实上连我母亲每次见他都有人暗中监视。
                         从这一点来说,我身为女儿身,却要自由很多,因为我绝不会对宇文家的地位构成威胁,如果我贪玩一点,任性一点,反会让宇文家心神大松。
                         所以宇文昭可以允许萧采绎住在宫中陪伴我,却不会允许君羽身边有太多的皇室亲信。
                         他喜欢母亲,以后只怕也会很喜欢我。可我们,只是他美丽的玩偶,他会乐意看到我们台前幕后优美的表演,也会容许我们在他视线所及内做一些小动作。后宫,将不得不远离政治,如同高高供起的神像。
                         “绎哥哥到底搬哪里去了?”我只嫌那宫女说话吞吐得累人,恨得揪住了她的衣襟,反将她惊得说不出话来。
                         夕姑姑已赶过来,拉开我的手,轻轻道:“公主,别这样,萧公子会回来的。”
                         “他,是不是已经离开了京城?”我忽然浑身无力。萧采绎也离开了么?
                         “你们继续收拾吧。”夕姑姑吩咐了宫女,也不答我话,径直将拉我回房中。


                    38楼2010-02-03 0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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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国篇:第五章 打破牢笼飞金雀(三)
                           宫女吓得急忙跪下,道:“萧公子今早已经走了,所以刘公公命我们把房间收拾收拾。”
                           “走了?走哪去了?他又搬太子宫中去了么?”我急促问着,却知绝不可能。
                           君羽已从太子升格为皇帝了,东宫早已无人居住。而君羽名为皇帝,每日除了上朝,只被关在御书房里读书,美其名曰从严督导,事实上连我母亲每次见他都有人暗中监视。
                           从这一点来说,我身为女儿身,却要自由很多,因为我绝不会对宇文家的地位构成威胁,如果我贪玩一点,任性一点,反会让宇文家心神大松。
                           所以宇文昭可以允许萧采绎住在宫中陪伴我,却不会允许君羽身边有太多的皇室亲信。
                           他喜欢母亲,以后只怕也会很喜欢我。可我们,只是他美丽的玩偶,他会乐意看到我们台前幕后优美的表演,也会容许我们在他视线所及内做一些小动作。后宫,将不得不远离政治,如同高高供起的神像。
                           “绎哥哥到底搬哪里去了?”我只嫌那宫女说话吞吐得累人,恨得揪住了她的衣襟,反将她惊得说不出话来。
                           夕姑姑已赶过来,拉开我的手,轻轻道:“公主,别这样,萧公子会回来的。”
                           “他,是不是已经离开了京城?”我忽然浑身无力。萧采绎也离开了么?
                           “你们继续收拾吧。”夕姑姑吩咐了宫女,也不答我话,径直将拉我回房中。
                           我有些魂不守舍地趴坐到妆台前,已记起了昨天在妆台前和他的争执,以及那个印在我额上让我怔忡半天的亲吻,低低道:“绎哥哥,应该是因为生我的气才走的吧?”
                           夕姑姑关上门,在瑞兽形博山铜炉里添了一点安息香,才道:“萧公子又怎会生公主气?他多半……在生自己气吧?”
                           我不解,侧了头迷惘望着夕姑姑。
                           夕姑姑眉如远山,那样忧伤地叹息:“因为他恨自己帮不了公主啊。公主嫁给宇文三公子的话,萧公子……会心碎的。”
                           “他是傻子。”我脱口恨恨说。不是早就说好了,了不得,成亲之前想法子把新郎给弄死了,不就碰不着我了吗?
                           “他不是傻子,公主。”夕姑姑用手拢着我双耳边的碎发,话语中有隐约的颤音:“他一早就去见了娘娘,和娘娘说过了。他要回肃州去,积蓄萧家军的力量准备帮助太后和新帝重新掌握朝政。娘娘抱住他,哭了好久。”
                           怪不得上午见到母亲时觉得她眼睛有些肿!我抬起头:“姑姑你知道他要走,怎么不告诉我?”
                           可如果我知道,我会拦着他么?天知道,我心里是多么盼望有一支神勇的军队从天而降,将宇文氏这一束缚着我们一家的铁链敲个稀巴烂!
                           “昨天半夜萧公子曾到公主的房间里来,呆了很长很长时间。可公主睡得沉,不知道。”夕姑姑垂了头,指着窗户前的书案,道:“他还带走了公主昨天画的一幅画。”
                           他来过。我不知道。
                           心头似给细针尖尖地扎了一下,猛然想到了晨间脸颊上异常的干涸。
                           那是,萧采绎的泪么?
                           我那个有着坚强有力臂膀的绎哥哥!有着意气风发笑容的绎哥哥!
                           忽然是那么地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睡得那么沉,那么死,连萧采绎流了那么多泪都不曾察觉,不曾睁开眼去安慰他一下!
                           或许,如果晚上梦见的不是颜远风,或者,如果颜远风那梦里的笑容不是那么令人迷醉,我会醒来,醒来为萧采绎拭去那些他不知忍了多久的男儿泪。
                           他拿走了我涂鸦的归雁图。
                           长风萧萧渡水来,归雁连连映天没。
                           归雁图,归雁图。
                           秋尽雁归,春来雁可回?
                           绎哥哥,我知道,在这世上,除了父母,独你对我最好。好。


                      40楼2010-02-03 0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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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国篇:第二章 落芳尽处不是春(三)
                             宇文昭出来时面上满是笑容,高大的躯体挺立着,说不出的志得意满。
                             他回头时看到了我们,萧采绎将我掩在怀中,只躲在柱后故意用惊惧害怕的眼神瑟缩看着他。
                             于是,他那对如鹰隼般的眼睛里,洋洋的笑意更浓了,他紧了一紧黑裘披风,走过来拍拍我的头,居然很温和道:“小公主,你放心,虽然你的父皇不在了,还有我在,我会护着你们母女,还有,太子殿下。”
                             萧采绎将我搡得死紧,似在尽力遏制他自己以及我的身躯的颤抖。我闭着眼,连泪水都不敢流下。
                             宇文昭终于走远了。萧采绎的身体传出温热的潮气,鼻息亦是浓重滚烫。他同样惊惧,竟出了一身的汗水。
                             “幸好,他没打你的主意。”萧采绎喃喃说,犹自不肯放开我。
                             我嗓子口干涩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勉强吞吐着哽咽的喉音:“绎哥哥,他说,父皇不在了。”
                             萧采绎抱住我不说话,我努力挣开他的怀抱,踉踉跄跄跑开,冲进母亲的房间。
                             空气中,有母亲温柔清雅的淡淡素香,依稀还有父亲所用的龙涎香的气息,那种交织的味道,对我来说是如此熟悉而温馨,但在闯入一个陌生男人之后,却泊了一层怪异的气氛,一阵一阵浮泛上来,熏得我越发的手足无力。
                             茫然地在明黄和素白交错的房间里打量着,再不见父亲慈爱的笑脸,再没有父亲温暖的怀抱,迷迷蒙蒙里,尽是父亲眩目的明黄身影,挣扎在鲜明的艳红里,愈行愈远。
                             “栖情,栖情!”有人温柔唤我。
                             我揉揉眼睛,终于看到了母亲。
                             她只穿了丝质卷菊纹边的素色中衣,正蜷缩在一团厚厚的锦被中,神情有些恍惚。锦被绣的是大红喜雀弄花图案,很是喜庆,连喜雀的乌黑眼珠也给映得有些通红,翅膀半展不展,似欲振翅而去。母亲就那么静静坐在花团锦簇的被中,更显身影纤弱,面容苍白疲乏。
                             “母后!”我扑到母亲怀里,感觉着她温暖的躯体和熟悉的心跳,终于落下泪来,随后便是一发不可收拾的号啕大哭:“母后,我们是不是没有父皇了?。
                             母亲有些哆嗦,随后胸腹部慢慢抽搐。等我想明白了,母亲细腻的面庞已触上我的,温热的泪水顿时汪作一处,渐渐冰凉,滴落衣襟。
                             抱头痛哭,为父亲,为母亲,为我们终将逝去的快乐生活。
                             再见不得喜雀张扬的快乐,我将大红锦被奋力一推,落于床下,如血的一汪。
                             雪白的床单,尚有残余的狼藉与肮脏。
                             母亲将我揽在怀中,不让我看到她的狼狈,只是喑哑道:“栖情,我们已经一无所有。但你和君羽,终究得活下去。”
                             长年处于最严密的保护和最精心的照顾之下,我承认我对于危险的反应总比常人慢上一拍。
                             父亲没有了,但母亲还在,我居然能在母亲的怀抱中哭着睡去,再没有想过活下去会是一件很艰难的事。
                             也许是因为,我始终有着母亲的怀抱,那柔软而孱弱的肩膀,如老鸟的羽翼,那般精心地将我呵护在温暖之中。


                        42楼2010-02-03 0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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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国篇:第六章 红尘梦蝶起聂政(一)
                               雪情终于给送出了宫。
                               数日后,传来了她的死讯。
                               瘟患而死的尸体自然要一把火烧了就地埋葬,绝不能送入宫中。
                               所以,一切死无对证。
                               新皇下旨,追封皇姐雪情为凤仪长公主,如仪安葬于先皇陵畔。
                               宫中的棺椁之中自然只有几件衣裳,几件雪情自己都没见过的新衣。她在宫中的旧物几乎被母亲令人焚烧殆尽。
                               而在宫中搁置了三月有余的杨淑妃,终于有了机会入土为安,无名无份地安葬在女儿的陵墓中。
                               虽然她死不瞑目,但她终于可以走得安心一些了。
                               打破牢笼飞金雀。
                               雪情当然不会死,母亲已叫颜远风在外安排得妥妥当当,自有人将雪情照顾得衣食无忧。
                               我想,当有朝一日我们可以自由,雪情重见天日时,我们只需将凤仪公主的墓碑,直接换成淑妃娘娘的墓碑就行了。
                               进入腊月时,我更自由了许多,人人都知我不仅是太后最心爱的女儿,也是摄政王宇文昭的未来媳妇,爱逾珍宝。以前父亲在时,除了极亲近的皇家亲戚有事相请,寻常时从不让我外出。但宇文昭出身武将,对这些规矩显然要看得疏淡很多,尤其我每次提出要去宇文府玩时,他都是一口答应,为我准备着名菜名点,又找来各色唱折子戏的,耍没尾巴猴的,舞枪弄棒卖艺的,让我观看取乐。
                               因为老出宫,母亲便不放心,我趁机和宇文昭说了,把颜远风调来做我出宫时的贴身护卫。
                               宇文昭倒也没有拒绝,只是似笑非笑道:“这个人,身手的确高明,上次伤了我好多部下。”
                               我不以为意道:“谁叫你当时凶神恶煞似的只想欺负我们母女!”
                               宇文昭嘿嘿道:“谁叫你母女两个生得跟对姐妹花似的?”
                               我翻了他一记大白眼,咒骂道:“你个老不要脸的!”
                               宇文昭哈哈大笑,也不介意,只伸手在我脸上捏了一把。
                               而颜远风回宫之事,便这样定下来。
                               他的伤势早已平复,只是面容清减许多,而且比以往更加安静沉默,曾经若隐若现的忧伤,如今已深深如刻,一双眼睛更如秋潭笼雾。
                               我看住他眼睛时心中总是说也说不清的澎湃,看得久了时就穿过那雾一头栽进那秋潭之中了。
                               “颜叔叔,你为什么不肯笑一笑?你知不知道你笑起来比闷着脸要好看多了!”这日,我坐着马车去宇文府,夕姑姑坐在我身侧,颜远风却远远盘坐于车厢门口。我越瞧心里越是闷闷得疼,忍不住问道。
                               颜远风转过脸,嘴角抿出很柔和的弧度,但话语依旧是一惯的低沉:“公主说笑了。微臣的职责是保护您的安全。”
                               “青天白日的,谁要你保护安全了?”我有些泄气,嘀咕着,横卧到夕姑姑的大腿上躺着。
                               夕姑姑抚着我的头,冲颜远风微笑道:“颜护卫,你瞧,公主虽又长高不少,可终究还是个孩子呢。”
                               “我才不是孩子呢,我已经长大了。”我说着,想着目前在宇文昭前游刃有余的表现,有些小小的得意。可惜那个宇文清没回来,不然看看他到底病得怎样,如果有机会能下剂重药把他弄死,我就没了后顾之忧了。
                               不过一时不回来也好,如果他死了,说不准我就成了第二个皇甫雪情了。
                               我忽东忽西地盘算着,随着那车子晃晃悠悠,眼皮越来越沉,最后打了个呵欠,竟睡着了。
                               迷糊中,似听到男子轻轻叹气:“她们母女两个,都是行走在刀锋边缘。”
                               “那君羽呢?”
                               “他已经在刀尖之上了……”
                               梦里也禁不住的哆嗦。


                          52楼2010-02-03 1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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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国篇:第六章 红尘梦蝶起聂政(三)
                                 荣如何?辱又如何?
                                 日西斜,厦将倾,纸醉金迷,画堂笙歌,祸福两相倚。阅遍锦堂风月,无处栖情!
                                 老去繁华梦,恨极少年身。今是昨非,抑或昨是今非?
                                 恍恍惚惚,不过一场繁华一场梦。
                                 梦里尚有人清嗓亮喉,引吭而歌:
                                 “利名竭,是非绝。红尘不向门前惹,绿树偏宜屋角遮,青山正补墙头缺;更那堪竹篱茅舍。
                                 蛩吟罢一觉才宁贴,鸡鸣时万事无休歇。何年是彻?看密匝匝蚁排兵,乱纷纷蜂酿蜜,急攘攘蝇争血。裴公绿野堂,陶令白莲社。秋来时那些:和露摘黄花,带霜烹紫蟹,煮酒烧红叶。想人生有限杯,浑几个重阳节?人问我顽童记者:便北海探吾来,道东篱醉了也。
                                 曲终,繁华散尽,浮云随风,一时满座无语,鸦雀无声。
                                 忽觉面颊微冷,匆忙去拂,已是满腮泪痕,忙偷偷擦得尽了,将口中一直含着的梅核吐出,喝口茶清了嗓子,方才笑道:“这歌有点意思,只是采菊烹蟹,东篱醉晚,离我们却是远了。不知在座大人,哪个肯自此袖手,归隐园林,做那裴公陶令,度几个疏散重阳节?是非处,名利场,哪里说躲就躲得过去的?我们红尘人,红尘事,少不得红尘中过了。既潇洒不了,不妨得开心时且开心,今朝有酒今朝醉,总胜过那举杯又愁,拟歌还咽吧?”
                                 “啪啪啪!”有人鼓掌,居然是那平素面寒如铁的宇文弘。他从珠帘内觑我,赞叹道:“栖情公主身处内宫,不问世事,居然有此雅量才识,可见公主才貌双全,端的不凡。”
                                 我点头致意,笑道:“母后曾跟我说,太平盛世中,出世者是隐士,入世者却是英雄。但如果是生逢乱世之能人,出世者便是懦夫,入世者方是豪雄。”
                                 众人一齐称道,宇文昭也含笑抿酒,颇为自得。
                                 其实这话虽是母亲所说,却被我改动了一个字。母亲说,生逢乱世之能人,出世为懦夫,入世为枭雄。
                                 枭雄,豪雄,一字之差,褒贬立现。
                                 而母亲语锋所指,不言而喻。
                                 宇文颉的目光一如既往地让人鄙夷,他盯着晚蝶低低的领口,笑道:“这曲子是谁制的?什么名儿?有些趣儿。虽然栖情公主说出世者是懦夫,可能制此曲的,也算是懦夫中的高人了。有机会我可要认识认识那样的高士!”
                                 晚蝶低垂臻首,婉转答道:“此曲名《梦蝶》,传自华阳山附近的青楼,据说为华阳山一位隐士所制,并非风尘中人,故而我等便无缘相识此人了。”
                                 宇文颉点头,猥亵之意不减,道:“曲子虽好,可若无晚蝶姑娘这等绝妙歌喉演绎,断无这样移心动魄之力。”
                                 宇文昭将酒觞持于手中,目注着澄亮酒色在纯色的琉璃杯中荡漾,淡然道:“幸亏朝廷官员听过姑娘曲子的并不多,不然我这摄政王也别当了,得挨山挨庙去求那些贤士下山相助呢。”
                                 晚蝶嫣然一笑,转身向身旁乐师示意。那乐师立刻放下长笛,向一旁侍女低语一句,已要来酒具,随着晚蝶走向宇文昭。
                                 待走到近前,晚蝶亲自倒了一杯,从红漆托盘中持起,向宇文昭盈盈行礼:“晚蝶无知,擅唱禁曲,请王爷恕罪。”
                                 她容色动人,娇怯不胜,此时含情求恕,更是眸光楚楚,如山间岫烟回萦,宇文昭不觉微微出神,但笑不语。
                                 备注:关于《梦蝶》。
                                 此曲不是《梦蝶》,而是元代马致远的套曲《双调?夜行船》,名《秋思》。某皎写不出这么好的词来,所以就把元曲大家的词捉来偷梁换柱了。


                            54楼2010-02-03 1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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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国篇:第七章 清霜满天逸狂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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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远风扶住我,慢慢将我护到身后,笑了一笑,退到一侧,道:“公子请!就当我们什么都没看到吧。”
                                   他笑得轻松,翼护我的双臂却是紧绷的。
                                   我紧张地看那男子一脸狐疑,而杜贵嫔却挪动着脚步,反倒似在推着那人一般,宝石样晶亮的眼睛点点烁着光芒。也不知我有没有看错,总觉得杜贵嫔似乎并不如她表现得那般惊惧。
                                   那男子并不敢放松,警惕着看着我们,挟住杜贵嫔将她拖出去老远,方才收了刀,一抓杜贵嫔的手,向外冲出去。
                                   我正要跟过去,颜远风已拉住我,沉声道:“公主,这时候咱们就避忌些吧。”
                                   我怔了怔,终于想到问:“颜叔叔,你知道这些刺客是什么人?”
                                   颜远风皱了眉,道:“公主,这些事,你还是少知道些为好。”
                                   我不由愤怒,指着自己鼻子叫道:“颜远风,你能不能不要老把我当小孩?你看好了,我已经长大了。”
                                   生平第一次,我直接叫颜远风的名字,也是生平第一次,我冲颜远风这般大吼。
                                   颜远风眼眸有瞬间的收缩,许久才慢慢舒展开,拍了拍我的肩,温和却有些伤感地答道:“是啊,你都已经那么大了!”
                                   那语中的感慨,似压着流年易逝昨日不再的唏嘘,不胜沉重。可我总觉得一定还有些我读不懂的言外之意,却不知从何追问,便只是郁郁地跟在他后面走着了。
                                   颜远风见我不开心,也有几分不安,想了一想,又回头低声道:“宇文昭的势力,在京畿附近虽大,但别处各方势力也不小,无不对京城虎视眈眈。皇帝地位虽高,目前却是实力最弱的一环,而且几乎完全处于宇文氏钳制之下,天下皆知。旁人要对付宇文氏,不管是谁,于我们都没坏处。……再坏也不能坏到哪里去了,便是退隐山林,一家子清清贫贫却自由自在活着,也比现在强……”
                                   他说至后来,声音越来越低,如游离在空间的叹息一般,微不可闻。我鼻子一酸,再说不出话来,只是耷拉着脑袋,由着夕姑姑携了,跟着颜远风后慢慢向前走。
                                   颜远风带了我们径去找了宇文昭的夫人,宇文夫人忙着叫人为我更衣,又吩咐快去熬安魂汤来,生怕我吓着。
                                   我留心看我这名义上的未来婆婆,见年纪虽大,但眉目很是端正,尤其一双眼睛,有着很漂亮的弧形,料想年轻时必然也是个标致美人。只是此时已万万无法与我母亲相比了。
                                   宇文弘、宇文颉的模样,线条却粗犷许多,感觉更像宇文昭。却不知那个宇文清会长成啥样了,——不过他长成啥样似乎跟我关系不大,再隔几年,他便是没病死,说不准也给他父亲的仇敌刺死了。
                                   我幻想着宇文清给人刺死后宇文昭的痛不欲生,不觉笑咪咪的。
                                   宇文夫人亲手将安魂汤捧给我,微笑道:“你这孩子,果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这么着冲出来,居然还笑得出来。”
                                   我笑道:“有什么好怕的?宇文叔叔自然会保护我。何况我自己也有侍卫护着。”
                                   至午间时,外面依旧乱糟糟的,我几次探头出去,都被宇文夫人和夕姑姑拦着,颜远风在院外巡守着,更是不许我出去。
                                   宇文夫人为我备的午餐虽不能说是丰盛,倒也色味俱佳,算是难得一见的精致家常菜了。可惜我却无甚食欲,精神全给宇文府这场出人意料的刺杀事件吸引住了。
                                   宇文昭终于来见我时,面色显然不是太好,他拍了拍我的肩,道:“栖情,今天没让你玩好,改天叔叔再找些好玩意儿让你逗乐子。”
                                   我点点头,歪头问道:“那些坏人全抓着了么?”
                                   宇文昭一笑,很有些诡异:“都在前院校场里,你要去看看么?”
                                   我拍手道:“好,好啊!”
                              


                              57楼2010-02-03 1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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