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广州的夏天,灼热丝毫不逊于成都。
和上海闷罐子一样的热法不同,这里的太阳像是要把人烤干了。
成都成都,真的不愿再去想,像经历了一场战役,兵荒马乱。糊里糊涂进了比赛,又匆匆忙忙被淘汰。离开的一刻无疑是失落的,却也松了口气。
是觉得够了吧。这样就可以了,歌也唱了赛也比了,从明天起可以安心回去工作,可以为生计奔波不再胡思乱想,可以相信自己的舞台其实并不在那里。
她真的这样说服过自己。
从成都回上海之后,雯婕恢复成小职员,没有意识到上电视这回事是值得骄傲的,她还是那副安静内敛的模样。老老实实跟黄小姐见客户,很有效率地把各种报告和材料弄好。面对偶然的调侃依旧微笑不语。
就一个助理的身份而言,她真的乖到不行。
超女舞台的影子也渐渐在心底被挣脱。
恢复朝九晚五的作息让雯婕一度有点懒散。明明没有很累,还是差点在地铁上睡着了。侧头看看,窗子上她的脸和旁人混在一起,表情僵硬眼神木讷。已经看不清什么。
好像有谁对她说,眼睛明亮就是内心在希望。
她记得读书的时候晚上总不好好睡觉,开着攒下钱买的walkman放Mariah的磁带。她直直的睁着眼,仿佛前面有无数星星在闪烁。永远不会暗淡。
莫名的泛起一阵心酸。雯婕伸手摸摸玻璃窗上的影子,越发觉得心里空落落,像真的缺了一块,影影绰绰的,很疼。
那个很肥的walkman还放在书架最上面,已经旧的看不出本来颜色。搬家丢掉过一次,想想觉得舍不得又捡了回来。抽屉的最里面还压着以前那些老磁带。雯婕过去给翻出来放进walkman,掉齿的磁带嘎哒嘎哒响。
walkman太老旧了。Mariah的声音被拉得很长,有些可笑,像被丝线勒住,挣扎的时候一丝丝疼。
雯婕听着听着,不知怎的,眼泪一下涌出来。
睁开眼睛,看见一片白色。好一会儿终于记起自己在宾馆的房间,在广州。
雯婕在床上坐起来,扯过小毛毯抱进怀里,像抱着家里的小猫咪。发呆。
睡的越发不安稳了,这么长的梦。比赛才刚开始,是紧张了么?
床边电话响。是黄小姐。
说起黄小姐,雯婕自感亏欠太多。从入职起,工作不到十个月,已经没少添麻烦。
这回又翘掉工作跑来参加比赛。
雯婕叹着气想,如果自己是老板一定开掉这种麻烦的员工,绝不会犹豫。
所以也才更感谢,感谢黄小姐毫无保留的支持和鼓励。
让她在逆行的路上,走得更有力量。
黄小姐谈了工作,说不用太急,又说她爸爸还不知道比赛的事让她别担心。更多的还是提醒她要注意身体注意休息注意不要有太多压力。
她们又像往常那样说着些有的没的。
聊到今天办公室里新来的谁闹了笑话,而一直觉得内向得不像话的谁居然主动申请调去做销售。
后一句话让雯婕很动容。
“都是新起点。”
“……恩。”
她轻应了一声。感谢的话在喉咙转了一圈,还是被咽回了肚子里。
心底情绪越浓烈,越不善于言表。
这是尚雯婕。
放下电话又躺回床上。完全清醒了。
她的工作虽然因为有黄小姐这样的朋友而温暖愉快,却又与爱好完全脱节。
昔日梦想中的一切在不知不觉中被一点点磨光。
站在午夜地铁上,麻木的身体偶尔还是会感觉到冰冷的战栗。
于是时至今日,她仍然庆幸自己拥有机会失而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