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南冠客思深(二)
耶律斜站从院门口不紧不慢地走进来,看着蹲在地上松土的人。他这一低头,倒让四郎看了个正着,左脸颊上被划了一道口子,看着并不丑陋,反而给这个人添了几分邪魅。
四郎最初被吓了一跳,马上就镇定下来。也不理他,低头接着松土,只是再无刚刚松快且欣喜的心情。毕竟谁被狼一般的目光盯着都不好受。
好几个月不见,耶律斜觉得杨四郎又瘦了几分,这让他很不满意,好像自己在虐待他一样。看了一眼旁边的耶律齐哥,耶律斜问道:“走之前我是怎么说的,杨四公子是我的贵客,一定要照顾好他。可是你看看你是怎么做的?”
耶律齐哥这番也算得上是无妄之灾了,他却连辩解都没有,直接跪地道:“属下失职。”
四郎的脸色变了,耶律斜表面上是在责备耶律齐哥,实际上却是说给他听的。他觉得耶律斜要打要骂怎样不要紧,别总是因为自己连累别人啊!尤其耶律齐哥对自己不错,平常在他的范围内尽力照顾自己,要是因为自己连累他了……实在不忍心。
他刚想开口,就听到耶律斜说道:“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耶律齐哥和四郎都愣住了。
耶律斜皱眉道:“愣着干什么呢?还不起来?”
耶律齐哥面不改色地站起来,“谢将军。”
四郎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他刚刚还觉得耶律斜是要给他点好看的,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了?心里忐忑不安,手上动作却没停,一直在松土。
耶律斜示意耶律齐哥先下去,耶律齐哥看四郎这幅样子,就知道他根本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无奈之下只得离开。等他离开,耶律斜才说道:“杨四公子本事不小,连我的侍卫统领都被你拉拢了。”
四郎手哆嗦了一下,耶律齐哥对他很照顾,但这和拉拢还是靠不上的,耶律斜这么说就是存心自己不好受,拿他出气。打定主意不说话,继续松土。
耶律斜见他和耶律齐哥说得高兴,却压根不理自己,心里想自己这人缘难道真是这么差?他蹲下来问道:“你就不想知道你师父的情况?”
四郎猛地转头看他。
耶律斜笑了一下,“又或者南朝杨家的事?你不想知道吗?”
四郎摇头,“我只想知道我师父的情况。”
两人站在庭院中,四目相视,四郎说道:“你到底想怎样?仗打输了、还输在我弟弟手里,心里不好受,想要拿我出气不成?”
耶律斜看着有些发怒的四郎,只觉得从雁门关开始的怒气消散了大半,他靠近了些,低声说道:“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发怒的样子要比冷着脸好看很多?”
四郎怔住了,只觉得窘迫,看了看旁边的侍卫,却见侍卫们一个个都是低着头看地上,好像能看出朵花来。再看耶律斜盯着自己的目光,那带着玩昧的目光让他想起了前几次不好的经历,勉强压住胆怯,这才装作不在意般说道:“耶律斜,南院大王,你是该娶王妃了。不想娶王妃的话就去找你的姬妾,你离开这么久你的姬妾定是望眼欲穿,我就不打扰你的兴致了,咱们回见啊……”说着就要回屋。
不料,耶律斜却一把抓住他,不由分说地把他拽进屋里,一把扔在床上。
四郎两年前落在耶律斜手里,被严刑拷打一番,而后耶律斜的侍卫们知道了他的身份,又被这些与杨家有仇的侍卫们下狠手打断了几根肋骨,此后无论身体还是武功都大不如从前。现在耶律斜突然发难,他根本挣扎不过,从床上起来,又被耶律斜整个人压在床上。
“姬妾?那群姬妾又来找你麻烦了?”耶律斜语气不善得问道。
四郎转过头,不想理他。
耶律斜看他这幅冷漠的样子就来气,伸手捏着他的下颌迫使他看着自己,“回答我的问题。”
四郎胸口上下起伏,还是抿着嘴不说话。
耶律斜冷笑,伸手撕裂了他的外衣,四郎大惊,知道他想要做什么,猛地挣扎起来。却不料耶律斜从外衣撕下布条,将他的双手手腕缚在一起,又连在了床头的柱子上。四郎虽然挣扎得很厉害,但力度较之耶律斜还是差了许多,“耶律斜,你……”
耶律斜将他绑缚好,看他镇定下来,眼里虽然有恐惧,但是更多的还是厌恶。“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要是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也不至于这样!”
四郎觉得自己真是大开眼界,做错了事还把错推到别人身上,冷笑一声,闭上眼睛,等着耶律斜的下一步动作。
耶律斜其实没想这样,他在杨五郎手里吃了亏,也应该还在杨五郎身上。来这个小院儿只是觉得杨四郎最近不太安分,想着敲打他一下。却没想到被这人的态度给刺激得走到这一步,心里正懊恼时,又看见杨四郎闭上眼睛,心里一横,撕开他的衣服,也不做任何处理,直接做事。
从头到尾,四郎都只有一个字,疼。
这种折磨比在地牢受刑还难受,但比身上更疼的是心里,堂堂七尺男儿,谁愿意雌伏于别人身下?但又反抗不过,他也只能安慰自己:反正好几次了,就当自己也发泄一次好了。
完事之后,耶律斜看着身下四郎惨白的脸、被咬得鲜血淋漓的唇,心里不是没有后悔的。来的路上他还想着,自己虽然输在杨五郎手上,但他要战胜的也是杨五郎,他不是来拿杨四郎泄愤出气的。可这番,恰恰证明了他是在拿杨四郎来发泄败仗之后的郁气。
这到底是怎么了……
再看杨四郎,胸口不规律的起伏说明他现在还清醒着,只是还紧闭着眼睛。他想,还是先看看这人的情况吧!万一要是真死在他这南王府,那可就不好办了。
耶律斜拍拍杨四郎的脸,“杨四郎,杨延辉,你还好吗?”
四郎被他拍得喉头发酸,哽咽喊道:“耶律斜,你到底想干什么?!”
耶律斜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激动,说道:“还有力气喊,说明你还好。”他也稍稍放心了。
四郎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张脸,嘴角上扬,讽刺一笑,“我还没死,你是不是特别失望啊?”没等耶律斜说话,他接着说道:“两年前,你派出去的那位拿走了我的玉佩,能证明我身份的玉佩,又拷问我以前的旧事……傻子都知道你要干什么。你不杀我,不杀我,我跑出去,那位不就危险了吗?”
他刚说完,耶律斜就解开了他手腕上的布条,他诧异地看着耶律斜,听他说道:“你的确是个威胁,但前提是你能跑出去。两年了,你连这个院都没能走出去,你觉得你还逃得出去吗?”
四郎心下一抖,避开了耶律斜的目光。
耶律斜继续说道:“我承认,这么做的确非君子所为。我是武将,我期望能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但我更是契丹的臣子,契丹的南院大王,我要为我的族民着想!有能够减少战场伤亡的法子,自然要用!当年宋襄公倒是仁义了,楚人不过河不成列均不与之战,可又有什么结果呢?”
“我耶律斜是契丹之臣,凡事都要以契丹为先,也只能对不起你了。”
“其实……”
耶律斜的最后一句话说到一半就吞了回去,四郎也没有在意,他只说:“你想做的已经做完了,可以出去了吗?”
耶律斜有些过意不去,他说:“无论你信与不信,我这次来并没有拿你泄愤的意思。”
听了这话,四郎忽地大笑,笑得耶律斜都差点以为他是不是受刺激了,那笑声中隐藏着无尽的悲凉沧桑。好不容易停下来,四郎问道:“你是契丹之臣,所以你囚禁我是理所应当,那我又做错了什么,要受这样的罪?!”
耶律斜低头。
四郎看他这样,更是火大,大声质问道:“说啊!你为什么不敢说?!”
耶律斜转身走了出去,到门口停住了,说了一句:“你最大的错就是投错了胎,做了他杨业的儿子。”
说罢,推门出去了。
四郎在床上躺了很久,突然猛地一捶床,该死的,被他这一打岔,忘了问他师父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