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泽有时候丢下瞳一个人去工作,回来很晚,也绝口不提工作的情况。学生会的工作不多,但是学生会的成员被同学疏远和咒骂不是新鲜事,久而久之瞳也习惯于一个人待在学生会大楼的办公室,或者一个人在校园各个角落巡逻。大楼的周围照例不会有普通学生停留,这一幢高大的教堂式建筑矗立在学校东南角,肃穆庄严,因为周围人气稀薄,也少有几个办公室开着灯,看起来总像是弃置不用的建筑。
执行部的窗前几天才被人打破过,虽然很快修好,但站在窗前还是让人有凉飕飕的错觉。
这一天的泽归来也非常晚,似乎是筋疲力尽了,还是同事将他扛回来的。瞳留在办公室收拾档案,沉浸其中,错过了打响的放学铃。听到门被推开的响动她才回头,那位同学见办公室有人留守,便放心地把泽扔在座椅上离去。
泽看起来状况堪忧,早上还整洁的外套被不知名的液体涂抹,恶心的味道包裹了两个人,未干之处还是黏腻的,手指涂抹,一片暗红的痕迹。
“我自己来处理吧。”泽仅仅安静了一会儿,便睁开眼,更大些的手掌包裹住瞳的手指,“我没有受伤,就是有点累而已。”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我去隔壁生活部给你找件新制服,这件先换下来吧。”
“……麻烦你了。”泽以微不可见的幅度颔首。
瞳拧开门把,带上门的时候控制不好力道,门砸在门框上发出嘭的巨响,在黄昏的大楼中尤显突兀。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手背上的液体——从泽的手掌中,覆盖着印到她的手上——全部都是流动的血液。腥臭的,暗色的,曾经鲜活的,血液。
腿已经几乎站不住。生活部的灯还亮着,门还是那副脏兮兮的样子,瞳试着拧开门把,没有成功,只好改成敲门。走廊的声控灯在关上执行部的门后就一直亮着,照着生活部的门。那上面脏兮兮的痕迹好像很久没有清洗,瞳扒着门,指尖未干的液体又在那上面留下一枚浅浅的印记。
“黄昏来访,有什么事吗?”
“要一件,男生的制服,给部长。”
“是执行部的吗?他又去镇压了,真是麻烦呢。”长发的生活部部长毫无语气波动地说着,红色的眼瞳不知在看向何处,“真是的,处理尸体的事情全部丢给生活部,善后很累的啊。”
“请……快些……”
生活部存放的用品种类齐全,一件新制服并不是难事。直到手上被塞了柔软的布料,被推着后背走出办公室,瞳还是没有一点真实感。执行部的灯亮着,那里还有人在等她。
泽在短暂的时间已经收拾好了自己,外套扎在黑色塑料袋里面,扔在不起眼的角落。他的衬衫衣领还有几滴暗色的痕迹,套上新外套后也看不出异常。
“抱歉,今天没有收拾好自己就回来了。还好你没有出去,外面有些危险。这几天可能有事情发生,你巡逻完之后就待在学生会大楼里面吧。”
“是关于处理学生的事吗?”瞳也讶异自己为何能将这话如此轻易地说出口。
“你都猜到了啊。”泽无奈地苦笑,“最近有学生感觉不安了。也许是压力太大,学生之间霸凌的情况很明显,斗殴也比以前多了,他们开始折磨自己和别的学生,绝望传播的速度很快,感染起来像病毒一样,这样下去学校真的会变成地狱的。”
“为了这里的秩序,就要杀掉一部分吗?”
“我们不得不这么做。这也是学生会存在的意义之一。你也不希望有普通的学生卷入这些事件然后死掉吧。”
“只是活着的话,看起来好像也已经没有意义了。我们没有除死亡外的第二个结局。学生会的成员一直在补充,就算是没有了做实验品的威胁,一直以来协助老师把学生源源不断地送往那个恶心的实验楼,也足够叫人崩溃了吧。”
避而不提的禁地赤裸裸地展现在两人面前,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还是泽先开口。
“学校里的学生数量是不会有大的变动的。”他的语速放缓了,“死掉多少学生,就会有多少补充进来。无意义的死亡对老师来说没有影响,但是大家都不应该死去。”
——所以活下去,就当是我在求你。
——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活下去,至少还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