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二楼必须给度受 三楼放文

1935年，秋。
萧瑟的风吹过西湖的水面，打出一轮一轮的波纹。时不时有马蹄清脆的踢踏声在杭州的大街上响起。
高高的鼓楼旁是一家两层楼的茶馆，茶馆的牌匾上端端正正的写着西泠茶社。这牌匾由瘦金体写就，笔力清隽秀美，颇有魏晋遗风。茶店的老板是个年轻人，穿着月白色锦缎制成的长袍，面庞清秀皮肤白皙。他站在茶社二楼向下看去，领口的盘扣本来系的严严实实，细瘦的手指烦躁的解开领口，眉头紧紧的蹙起。
“这年头真是越发不太平了，”年轻人操着一口纯正的吴侬软语恨恨的呢喃。“也不知道，二叔三叔怎么样了。”他叹了一口气，默默走下楼梯。
刚刚走回大堂，他的脸上就显现出惊喜的神色。“二叔，三叔，你们回来了？”门口几个墨绿军装的身影大刀阔斧的走进来，将门外的风雨混合着金戈铁马之气一并带了进来。
“哈哈哈大侄子，我们回来了。”这几人快步走进，为首的两人抚掌大笑，高兴的回答店老板。较为年长的那个微微一笑，“侄儿，这几天军中正好休沐。你三叔又新得了一员猛将，想着去那里吃个饭给人家接风，后来一想你这最是清净，又方便说话。”年轻人睁着圆滚滚的眼睛，染上了绒绒的笑意。“还是二叔三叔知道我，我这个地啊，最是清净养人。”
“来来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副官张团副。”较为年轻的中年人侧身虚引，露出了后面一位俊秀的年轻人。

他眉目清隽，发丝严丝合缝的扣在军帽里，帽檐下是一双幽深的眸。黑洞洞的，一眼仿佛看见了星河宇宙。“见过小三爷。”他行了一个军礼，目光直视前方。“哎呀呀，别这么拘束。”茶店老板赶忙去拉年轻人的手，年轻人往后一避，并不领情。茶店老板的手尴尬的举在空中，放也不是，举也不是。较为年轻的中年人赶忙打圆场，“小张啊，这是我的侄子吴邪。以后你多照顾他。”
“是。”年轻人一板一眼的回答到。
“算了算了，入座入座。”吴邪有些不高兴，但是一向好性子的他并没有发作起来，依旧笑脸相迎把人引进去。
这顿酒还算是宾主尽欢，吴邪让手下伙计名叫王盟的小子去对面大酒楼打了一桌子好酒好菜。酒是上好的玉壶春，绵柔醇厚，一口下去神清气爽。酒喝开了大老爷们总归是更加疏狂一些。吴邪和二叔三叔酒过三巡早已有些微醺，扯着他俩给他讲部队的事情。这三叔明显是喝高了，“小邪啊，我告诉你，前几天我们部队又抓到几个GM party。”三叔狠狠的一砸杯子，“真不懂上面在想些什么。又要在我们部队搞清党！这TM小日本都宣布华北自治了。这不是越俎代庖吗！这是我们中国的土地！可是上面还在内耗，真不懂他们在想什么。”二叔猛的捂住三叔的嘴，“老三喝醉说什么胡话。上峰总有上峰的意思。我们不能妄加揣测。哪怕我是副师长也保不住你。”三叔摇摇头，长叹一声，又是一杯酒下去。“小邪别听老三瞎说。”二叔就算有些上头，声音依旧沉稳。“这些事你可别给我掺和进来了。”

吴邪听得皱眉，很快又舒展了眉头，装作若无其事。“好好好，我就一个小老板。有旗袍票子和戏就够了，哈哈哈。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嘛！”他宛如不知的继续喝酒吃菜，二叔看他这个样子，忧愁的眉目稍微展开了一些。
吴邪是个细心的人，这话题岔开，又开始说些风花雪月，他一边心不在焉的附和，一边注意到张副官。他沉稳冷静，同样是一杯一杯的杜康下肚，他却和没事人一样。可是他不太吃菜，只吃面前的几样。不知为何，吴邪看着他白皙细瘦的身子，心里终究有些心疼。哪怕这个张副官刚刚这样落了他的面子。他想着这张副官可能是因为二叔三叔在，顶头上司面前放不开。又看着这瘦瘦弱弱白白净净的身姿，吴邪有些心疼他。他和二叔三叔这样的军人，一向风餐露宿，有一顿没一顿。怪不得这样瘦弱。吴邪想着，赶忙把自己面前的西湖醋鱼东坡肉龙井虾仁一股脑儿端到张副官面前。“你看你瘦的，多吃点。”吴邪真挚的看着他，“你们这些军人都不会好好照顾自己。”他看到张副官有些破损的袖口，微微蹙眉。“王盟，快去把我的针线拿来。”“哎，好的老板。”王盟一叠声的去了。张副官秀气的眉微微皱起，“多谢，不必。”吴邪愣了一愣，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哎，你这个闷油瓶子，你看看这领口，都破了。”吴邪从喘着气的王盟手里接过针线盒，不由分说的拉住张副官的手，然后仔仔细细的缝补起来。
“大侄子，你这到是贤惠啊。”二叔三叔又是几杯，脸颊通红，“什么时候学会这一手。”
吴邪歪着脑袋笑起来，“这还不是没个贴心人，得自己照顾自己。这不是慢慢就学会了。”吴邪仔仔细细的缝补着，没注意到张副官的手一直被他拉着。“好了。”吴邪歪着头看着自己缝补紧密的针脚，很是得意。
张副官看着自己的袖口，漆黑的眼眸里翻滚出一些什么，他握了握拳，收回了手。“谢谢小三爷。”
吴邪摆了摆手很是大度，“不足挂齿，不过，总是叫你张副官也不好啊。咱们也算是朋友了吧。”他顿了一顿，“你叫什么名字啊？”
张副官紧紧的看着吴邪纯真的眸，半晌叹了一口气，淡淡的吐出三个字，“张起灵。”

那日一直酒至深夜。月色如许，吴邪也是醉的不轻，被王盟扶着出门送客。二叔三叔互相搂抱住对方，防止自己一不留神倒地。可张起灵却依旧清醒如许，他一个人支撑住两个醉鬼的重量。“多谢小三爷款待，告辞。”他啪的又是一个军礼，然后又肩负起两个醉鬼的重量。
吴邪推开王盟的搀扶，望着轿车绝尘而去。“别扶了。”吴邪抬起头，眼神不是酒醉的混浊，而是如一柄利剑一般的锐利。“王盟，准备开启电台。”吴邪冷静的嘱咐他的伙计，王盟收起他畏畏缩缩的小伙计模样。“老板，这个时候发报会不会太危险。三爷的教导总队杭州分队刚刚经过肃清，目前最是风声鹤唳。”“没办法了，必须冒一次险。”吴邪的眼里燃烧着熊熊怒火，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听三叔说，还会有一轮肃清。我和上级一直单线联系，但是也知道另一条线有我党一名高级地下工作人员。”吴邪闭了一闭眼，“他应该是最后一个潜伏在教导队杭州分队的同志了。我们必须保住他，哪怕暴露我们自己。”王盟正色起来，“是！”
吴邪的眼中有着深深的忧愁，“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麒麟同志，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啊！”

内室，王盟小跑进吴邪的卧室，将那台吴邪平时听戏的留声机搬放到桌上。他迅速用螺丝刀拧开链接留声机上下部分的螺丝，又小心翼翼的将喇叭摘下，喇叭里是做工精致的花蕊，他将花蕊按下，咔哒一声，留声机上下两半蓦地弹开。
王盟小心翼翼的打开留声机，露出里面的微型电台。他有条不紊的将电台架设好，戴上耳机。
吴邪走进内室，手指不住的无意识摩挲宋钧窑茶杯。他有些迟疑，之前教导总队杭州分队的肃清中暴露了太多同志，他确实有些杯弓蛇影。而且上级也有过通知，此后除非十万火急，各通讯站必须长期保持无线电静默，防止遭受更大的损失。紧紧一捏茶杯，咬了咬牙，吴邪还是开了口，“王盟，发报给上级弥勒。”他闭了闭眼，以前所未有的郑重语气缓缓说道：“今得吴三省亲口，教导总队杭州分队将二轮肃清，请麒麟保重，切切。”
随着电台的滴答声，吴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王盟，如果被军统发现，咱们能逃一个，是一个。”王盟抬起头，紧紧的盯着吴邪，“龙井同志，你是我的组长。我应该听从你指挥，但是这件事我不可能答应。”他顿了一顿，“我们为了劳苦大众而战斗，为人民而死，我们死得其所。”“好！我没看错你王盟。”吴邪将茶杯往桌上一拍，“如果真有这么一天，咱们伙计两个，就为了人民死得其所！”

翌日清晨，吴邪刚刚开了店，一边将留声机打开咿咿呀呀的听着戏，一边浅酌珍藏的雨前龙井，很是惬意。
这雨前龙井取的是没有经过风霜苦难的萌芽，清冽可口，也缺了一分古朴冷静。吴邪很喜欢这个味道，用早晨王盟从花木上取的无根水煮沸一浇，茶香就绕过了这个清净的小店，徐徐的飘散开来。
远处的街道响起一阵马蹄声，吴邪习以为常的不管不顾，那马蹄声却在门口停下来。吴邪抬头看去，没想到是个意想不到的人。
“老板，哈哈哈，好久不见啊。”马上下来一个穿着碧色军装的胖子。这军装穿在他身上特别好笑，他身上的肉一圈一圈的撑满了整件军装。都说穿军装的男人风姿俊逸，身姿笔挺，但是这几个词在这胖子身上可是一点都体现不出来。
吴邪眼里滚出泪花，但是他迅速的擦去眼角的一丝泪意，从太师椅上跳起来，狠狠的给了这个胖子一个拥抱。
吴邪声音里带点哽咽，“客人，真是太高兴了，您订的雨前龙井已经到了许久。我以为您这是不要了，我得大赔。”胖子紧紧的握着吴邪的手，“怎么会呢，我这是重金订的雨前龙井。怎么会不要了。”
“快快快客人，二楼请。王盟，看着点。”吴邪一叠声的吩咐。“好嘞！”王盟吆喝一声，把店门关了半边。
一上二楼，吴邪就紧紧的握住胖子的手，“弥勒同志，自从那些特务打着中山先生三民主义的名头肃清，我们全部无线电静默。我一直很担心你，你潜伏在军统内部，岂不是最危险的地方！今天看见你我才彻底放心。昨天给你发报，我也是想知道，你还是否安好！”胖子哈哈大笑，“胖爷我神膘护体，怎么会出事！”
几轮叙旧之后，分宾主坐定，胖子摩挲着青瓷茶碗，神色沉重起来。
“龙井同志，今天来此，是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胖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完成这个任务很难，我们可能都会死。但是我们必须完成任务”，胖子停顿一下，“这关系到所有在教导总队潜伏的同志的性命。”

吴邪洒然一笑，“弥勒，我们共事也有三年多了。”他一反常态，将平时细细品味的茶一口牛饮，“我什么时候怕过死。”手执茶壶，一缕茶线顺壶嘴而下，溅如碎玉。“以茶代酒，敬先行的烈士。想当年学生游行我没怕过，汪蒋二人狼狈为奸我没怕过，GM报社被查封我也没怕过。”吴邪望着地上一摊缓缓流淌的水液轻声说道，“早就做好这种准备了，为人民而死，我们死得其所。”
胖子的眼睛也湿润了，想起死在特务手里的妻子兼搭档云彩，胖子的泪水慢慢蔓延了整个脸庞。“好一个死得其所。”胖子缓缓拍拍吴邪的肩膀，“事情还没有糟糕到这个地步。”
胖子一手迅速抹去脸上的泪水，尴尬的苦笑，“想起你嫂子了。”他正色起来，“这次我们得到情报，浙江区杭州站的站长被捕了。”他苦笑一下，”一开始他受尽酷刑，都没让敌人撬开他的嘴。但是这些gou（和谐）特务抓了他的儿子威胁他，他是我的引路人，也是我的入党介绍人。我们共事那么多年，我最了解他。果然，他叛变了。”胖子有些苦涩，“我不怪他。但是他有一份教导总队特工名单。现在敌人肯定正在和他讨价还价，他肯定还没有把这样东西交出去，因为他知道，如果他没有利用价值，马上就会和他的儿子一起成为一堆烂肉。我们得到情报，他现在被秘密移交到教导总队杭州分队。”胖子紧紧捏着茶杯，仿佛捏着他自己的心一般，“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他，然后杀了他。”
“教导总队杭州分队？”吴邪静静听完整件事情，有些惊诧，“这个任务很难办，”吴邪冷静的分析，“教导总队是国（和谐）民（民主）党最精锐的部队，防守严密。里面的军官几乎都是出自黄埔军校，或是留过洋经过西洋训练。”吴邪摇了摇头，“硬拼的话，就是把我们拼光了，也不可能杀了他。”
“我们是得做个计划。”胖子沉稳的回答，“今天我在这里留的太久了。我得走了。”
吴邪站起身，紧紧的握住胖子的手，“保重啊，老伙计！”
胖子洒脱一笑，“别这么婆婆妈妈的，都说了神膘护体。”胖子靠近吴邪，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三天后我会再来，名义就是龙井质量不好，想换货。”
吴邪强忍住眼里翻涌的不舍与担忧，“好。”吴邪塞了一包茶叶给胖子，“一路顺风，小心尾巴。”
胖子挥挥手，自行走下楼梯，嘴里大声说道，“拜拜咯您嘞，要是喝的好，老板我就做你的回头客！”
吴邪调整了面部表情，一脸微笑的把胖子送出去，嘴里不住的答应着。
马蹄声渐行渐远，吴邪看着胖子一骑绝尘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忧心忡忡的回了店。

“王盟。”吴邪烦躁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来。“你去看看店里还有没有上好的碧螺春。我们得去拜会一下三叔了。”王盟在远处大声的哎了一声，匆匆忙忙就往仓库赶。
二叔三叔从军之后，家里就严禁他这个吴家独苗和部队扯上关系。平时连二叔三叔的部队都是严禁吴邪踏足。可是这次任务要突破教导总队杭州分队的防线，这样防守严密的军营如果找不到它的防守漏洞就凭着他们几个人愣头青一般冲上去根本就是以卵击石。吴邪知道，他必须进去一趟，可是要找个什么理由呢？
“等等。”吴邪紧皱着眉，“一会先去街上老昌盛买点赤豆薄荷糕。我们先去看看三嫂文锦姨。”王盟看着吴邪忧愁的表情，默默叹了一口气，马上调整好表情，大声回一句，“好嘞！”
吴邪关了铺子，和提着茶叶赤豆糕的王盟出了门。三叔的夫人陈家大小姐陈文锦，一向是三叔的死穴。三叔一向是个桀骜不驯的性格，老爷子在的时候，他对老爷子最为犯怵。自从老爷子走了之后，三叔这世界上也就听两个人的话，老狐狸二叔和他的夫人陈文锦。
听二叔的话吴邪并不惊讶，三叔算是老谋深算，但是对上二叔这个老狐狸那当真是甘拜下风。三叔性格暴虐一些，为人处世更加有杀气。可是二叔并非如此，二叔更像是阴暗角落的一条毒蛇，平时默默无闻蛰伏待机，等到一有破绽便杀机毕露。
想到二叔，吴邪更加有些发愁。三叔这边他已经有了妙计，可是二叔呢？二叔要如何解释？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混进去看看再说，吴邪打定主意。
到了三叔的官邸，吴邪调整好表情，带着王盟按响门铃。“哎来了来了”，门内的佣人一叠声的应答。“哎呦小三爷，什么风把您吹来了？”管家打开门口的小窗一看，连忙将吴邪请进来。“小三爷今天来找三爷的吧，三爷这几天封闭式训练，可不在家。您要找三爷得过几天，这三爷又不允许您去军营里找他，我们现在也联系不上三爷啊。”管家一边将吴邪往里面引，一边一叠声的说道。
吴邪瞪着圆圆的眸子，流露出一些失望。“三叔不在啊……”吴邪委屈的说道，“前几天三叔来我铺子里喝酒，醉了之后说要我给他把店里最好的碧螺春送来。”吴邪从王盟手里把茶叶接过来，“我都带来了。”

“这有什么要紧，三省不在，我在啊。”人未至声先至，一个温柔动听的女声从走廊那头响起。
这女人穿着一声水青色的旗袍，头发扎出一个好看的髻，用一支明代鎏金簪凤步摇斜斜的插着。眉目如画，鸦青色的乌发留了一缕从脸颊边垂下，当真是极美的一个女子。
“文锦姨，”吴邪委屈的撇了撇嘴，“见不到三叔，要是再见不到您，我可就白来了一躺。”吴邪凑上前去，“文锦姨，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赤豆薄荷糕。你快尝尝。”
“好好好，就你最有心了。”陈文锦伸出她的纤纤玉手，拉着吴邪到沙发前坐下。
“快尝尝嘛。”吴邪纯真的看着陈文锦，一脸期待和欢欣。陈文锦打开纸包，捏起一块糕，细细品味。“是老昌盛的薄荷糕，你这孩子，肯定排队排了很久吧。”“哪有呢？这都是王盟去排的队，我不过借花献佛罢了。”吴邪看着陈文锦很是喜欢，连忙邀功，“文锦姨，我回去好好赏他。你也赏赏我罢。”
陈文锦看着吴邪这个模样，觉着有些好笑，这么大的人了，还有些戒不掉的孩子气。可是也就是这样的孩子气，让他们这些身处官场沉浮的人拼命想保留吴邪的纯真。
“说罢，你想要什么？”“什么都能答应吗？”吴邪赶忙狗腿的接话。
“只要是你文锦阿姨能做到的。”陈文锦笑着回答。
“我想和文锦阿姨一起去军营看看我三叔。”吴邪一听，兴高采烈的回答。“这可不行。”陈文锦紧紧皱眉，“你三叔可是严禁你踏入军营的。”吴邪一听没戏，又露出那副委屈的表情，“文锦姨，我听说日（和谐）本人宣布自治了。这政府肯定迟早开战，要是开战了以后，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肯定要知道三叔在哪里，才能去找他救命呀。”陈文锦斩钉截铁的回答，“不行。你三叔要是知道，肯定生气。这种事情让他们去操心，你呀，就好好过好你的小日子就好了。”“那真的打起来，打到杭州，我去哪里找三叔呀？三叔又是个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又怎么能及时来救我。”吴邪拉着陈文锦的手撒娇，“文锦姨，求你了，我也是好奇，我就去看看，你就带上我吧。”
陈文锦看着吴邪这副样子，有些忍俊不禁，仔细想想吴邪说的也有些道理，便松了口。“好，明天上午我去看看三省，你就和我一起去吧。下不为例。”吴邪听得计策成功，喜形于色，一叠声的连忙保证肯定不会惹事就是随便看看。
把吴邪送走以后，陈文锦叹了一口气。这形式变换全是上层势力博弈，哪怕吴三省坐到现在这个位置，比起上面这些大人物来说依旧是一颗小小的卒子。
陈文锦抬头看看刚刚还艳阳高照的天，乌云正在远远的飘过来，天要变了。

吴邪达成目标回店之后就一直陷入沉思。他在想要怎么躲过二叔三叔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平时他呆在铺子里他们不会起疑，但是这次吴邪一反常态的进入军营势必会引起二叔三叔的怀疑。吴邪相信他们这种淫浸官场多年的人会对一些反常的事情有超乎想象的联想能力和敏锐直觉。
吴邪烦躁的揉了揉眉心。如果干不掉那个叛徒，他们最重要的一个情报员就会葬生在反动派手里；但是如果他掺合进这些事，无论结局如何他都有大概率暴露，至少在他二叔三叔的面前暴露。
吴邪对二叔三叔不会出卖他去邀功求赏这件事有百分之一百的信心。无论如何二叔三叔都是他的亲人，也是最相信的亲人。可是二叔三叔一定会对他严加看管，彻底切断他和党组织的联系。
吴邪暴躁的从柜子里翻到一包陈旧的烟，也没管味道如何，点了一根狠狠的吸了一口，又被劣质烟丝呛的上气不接下气。
要怎么办，要怎样挽救同志的性命。吴邪的大脑高速运转着，为今之计只有走一步看一步，可是情报工作必须“前走三后走四”，如今他这样的行为简直是在破釜沉舟。还有王盟，一旦暴露，二叔三叔对他肯定是不会下死手，可是王盟呢？王盟和二叔三叔无亲无故，按照二叔三叔的理论，死人才最能保守秘密，这世界上最可怕的是人心。王盟一定会被处死的。
想到这里，吴邪把自己蒙在被窝里发出前所未有的苦闷哀嚎。

是夜，月光如水。
张起灵一身夜行衣行走在杭州城大街小巷的屋檐上。他接到上级任务，吴三省的杭州分队封闭式训练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派出一波又一波的特工又不引人注目。
接到线报，日本人在杭州的大和商会正在改造成日本特工据点，尽管上面的老板们都热衷于肃清GM党以及党内争权夺利的窝里斗，但是对于外来侵略者还是有几分最基础的戒心的。
这件事本来是军统杭州站的人接手，但是由于上层内部势力倾轧，各方博弈，最后达成了共识。阴差阳错，这件事就由他们教导总队杭州分队揽下。
张起灵是杭州分队甚至整个教导总队作战能力最强的人之一，或者说，没有之一。想要进入日本人的地方窥探虚实，无异于虎口夺食。除了张起灵，吴三省想不出还有谁能够进入内部打探敌情。
前方就是大和商会的六层楼，张起灵皱眉看了看距离，往后退了几步，随着细微的几声助跑，他惊人的弹跳性让他成功翻上了大和商会三层的一扇窗户。白天他已经来外围探测过，大和商会一共六层，三层厕所的窗户正对着旁边一座酒楼的屋檐顶。
他一只手稳住身体，一只手抽出袖口的铁丝撬开了窗锁。在锁开的一霎那，他迅速的翻了进去，然后关上了窗。从头至尾悄无声息，仿佛从未有人踏足过这个地方。

环顾一下四周，他现在处于三楼逼仄的厕所里。张起灵侧身贴在门边，闭上眼仔细倾听外面的动静。有人，根据脚步声判断应该是三个人。张起灵皱眉，防守很严密。他稍微推开一点点细缝向外看去，三个全身上下被包在武士服的日本人来来回回在外巡守。前面有一个房间透着昏黄的光 还有人在里面窃窃私语。但是距离太远，凭借张起灵的耳力也听不真切。
张起灵正愁如何混进去，他听见其中一个守卫对另一个守卫用日语说道，“小野君，我去方便一下，请您帮我多关注，拜托了。”另一个守卫微微一点头，回答道，。“放心去吧，竹下君。”名叫竹下的守卫向厕所走来。
张起灵计上心头，以水箱为支点停在蹲厕的上方。竹下进来刚刚解开裤子，张起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身而下，小臂精准的扼住竹下的喉咙，两根异于常人的极长的手指轻巧的往他喉结上一捏，随着一声细微的脆响，竹下眼睛大睁 就这样软软的倒了下去。张起灵迅速换上竹下的衣服，和他们一样头巾遮面，推开门走了出来。
张起灵一米八的个子和竹下大体相符，又包了脸，小野和另一个守卫丝毫没有发现朝夕相处的兄弟已经换了一个壳子。张起灵学着他们的样子来来回回的巡逻。他隐约听见里面的谈话。“对华特工应该设立据点24…杭州分队必须安插…”后面的谈话声音越发的小，宛如窃窃私语。
这时候，里面一个粗壮的男声响起，“竹下，敬茶。”张起灵冷静的去茶水间倒茶送去。他推开门，看见里面有两个日本人。一个正是大和商会会长山口平一男，还有一个年轻一些的西装男子。张起灵在抬头的一瞥中记下他的容貌，放下茶正准备退出去。大和商会的会长突然喝止住他，“不对，竹下后颈有樱花刺青，你没有，你是谁！”
不好，暴露了！张起灵回身向窗户撞去。极大的惯性和惊人的穿透力让张起灵破窗而出。他在停留在空中的一霎那和窗口的山口平一男同时拔出手枪开了一枪。
张起灵枪法神准，山口正中眉心，脑浆和鲜血洒落在窗口，淅淅沥沥的下了一阵血雨。张起灵的肩头也中了一枪，他被子弹的巨大冲击力击中，吐出一口血来。他迅速扒住二楼窗台，然后旋身一跳，灵巧的落了地，捂着伤口冷静的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伤口隐隐作痛，血液从指尖争先恐后的渗透出来。张起灵觉得有些可笑，如今中日还没有完全撕破脸皮，他执行任务身上也没有带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血滴滴答答的往下滴，留下了一路的印记。他不能去医院，不能回部队，因为他没法遮掩一路鲜红的证据。但是伤口不处理，他很快就会失血晕厥，然后死在无知无觉的昏迷里。
张起灵靠着杭州一个阴暗幽深的小巷坐下来，微微的喘着气。他苦笑一下，前面是一个垃圾堆，这里最不引人注目。怕是要死在这里了吧，张起灵心想，他就是这个世界的一个游魂，他的离去，有谁会在意？有谁会知道他倒在这样一个黑夜？
他缓缓闭上眼，陷入无知无觉的沉夜。
西泠茶社。
吴邪心跳一直很快，感觉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他叹了一口气，想起王盟这个懒得出奇的家伙今天又没有把内院的垃圾处理了。
还要我这个掌柜亲自去，吴邪心里愤恨的想，老子迟早扣光他月例，哪怕他是我的下线也不例外。
吴邪一路提着垃圾走到垃圾堆，刚刚想捏着鼻子丢进去，鼻子里却隐约嗅到一丝一缕的血腥气。他低头仔细查看，地上斑斑点点的血迹。吴邪用手捻起一点，血液还没有完全凝固！这血迹一路向着垃圾堆里的小巷子而去，按照血迹按图索骥，他捏着鼻子一路往里走去。
吴邪借着月色走进一看，吓得他魂飞魄散。
张起灵！
吴邪也顾不上垃圾腐烂的臭气，他的鼻端只能分辨来自张起灵身上浓重的血腥味。他连忙把张起灵架上自己单薄的身子，一路跌跌撞撞的把张起灵背出去。
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吴邪的心里无声呐喊着，吴邪冷静的想，这种情况很有可能是被人追杀，他必须尽快带着张起灵离去。吴邪从没有这样的力量，虽然他和这个淡漠的青年只见过一次，但是这个青年的冷静 稳重，却给吴邪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他要救他，他必须救他，吴邪心里默念着。
所幸巷子距离吴邪的小茶社不远，吴邪颤颤巍巍的掏出钥匙开了门，心里慌张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