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黄易先生仙逝了。
从《翻云覆雨》到《寻秦记》到《大唐双龙传》……
想起追他书的日子，还是很感喟的。
他颠覆了我对武侠小说的看法。他有一支勾画庞大世界的神笔。
很多读者喜欢他笔下那些黄段子，也有很多人反感；还有很多人批评他物化女性。
作为一个女性读者，我觉得这些都不值一提。因为我看得到他黄段子背后的万千丘壑。

直到我开始读他的《边荒传说》。
我哭了。看一个开头我就哭了。构架一如既往的好，文笔格外的大刀阔斧，除此之外，从前那些黄段子再也不见。
同爱黄易的学长说：黄易终于不用写那些东西了，他熬出头了。
相比起来，我觉得自己好幸运。
曾有段时间我很反感被称为“网络作家”。因为网络只是一种载体而已。信息化的当今，任何一个有见地的人，都希望自己的意见／文字／思想见诸网络。
可是你不会称呼谁为“网络教授”“网络医生”“网络音乐家”对吧。那么为什么要称呼我为“网络作家”呢。
不过现在我不反感了。
不反感不是因为认同，而是网络这个载体确实帮了我的大忙。
网络让我不需要像黄易先生那样，为了传唱度去写自己不想写的东西。
借助它，我们很容易遇见，直至惺惺相惜；你听得到我，我看得见你。
我不算是最早聚集在“榕树下”的人——还记得这三个字的估计都和我同龄——也不算最早上“天涯”的人。但都亲历了这两个平台的辉煌。
“榕树下”作为当时中国最大的文学网站，网罗了几乎所有对文字有追求的人吧。

以至于现在你去问“起点”上的作家，他们差不多都还在写作；但是当年“榕树下”的作家，像我这样的估计已经不多了，大多数早就混迹于江湖。
这么对比不是为了说明“榕树下”的不专业，恰恰是想说它的厉害之处——海纳百川，不拘一格。
可是后来树倒了。猢狲散光。
一些猢狲转战“天涯”。包括我。
“天涯”应该算是博客界的泰斗。
记得那会儿还要自己组织字符编辑头图，我也是第一次为自己的博客签名，“笔尖上的舞者”，获得赞赏心里美滋滋。
但天涯不是一个纯文学网站。
娱乐八卦奇门遁甲都能在这里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它有趣也有趣在这里。

进来看贴的、留言的、谩骂的，不像“榕树下”那会儿多少是同路人。这儿不是。
看书的也许是抠脚大汉，看八卦的也许是公司白领，讲鬼故事的也许是我这样的妈妈（没有桑）。
所以透着屏幕你都能感受到那股子扰攘、酸臭、狂喜或恐惧，鱼龙混杂又生机勃勃。
如果“榕树下”是一所学校的课堂，那么“天涯”很像这所学校的食堂。
我选择在天涯上连载《生死门》，原因就在此。
人们说开冰淇淋店一定要在冬天，如果能挺过冬天的淡季，那么后头的经营大抵是不用愁的。
我的心态也一样。
热爱文学哲学，热爱琴棋书画，积累了几十年的洪荒之力，当然想要干一票大的；而在看过“榕树下”“起点”“磨铁”的起起落落之后，我选择转身走向食堂。
卸掉浮夸的化妆，隐藏掉性别，不拿腔拿调，也不用很大的嗓门、很大的排场。
吃好饭了凳子转个方向，喝着茶剃着牙、手里还操着锅碗瓢盆的同学们都能来听。
全文起头第一句就是，“哎，坐好坐好，我来给你们讲一个真实的故事。”

我很感谢天涯。
第一当然是给了我这个讲故事的机会。并且给我加精。
第二是读者们可以在这里畅所欲言。也间或有人谩骂，但你会发现，“清者自清”和“人以群分”这两句话是讲道理的。我的帖子里没人闹事。
大家就是来看书，然后等待、讨论，然后再看书。
那为什么还要离开呢？
因为渐渐的我不想在食堂讲故事了。凳子太冷，口干舌燥。
渐渐的大家也不满足于在食堂听故事了。毕竟在这个食堂里不适宜讨论其他学校食堂的伙食问题，一不小心食堂掌勺就会出来拼命（封号）；有时候还停电（封贴），有时候还莫名其妙停止营业（吞贴）。
我相信我的离开不是一个个案。这是一整个时代的问题。
这个时代变化太快。
旧平台升级太慢，新平台层出不穷。
不需要抱怨更不需要缅怀，跟上节奏就好。
有人质疑说：你换平台，是不是想赚读者的稿费了？毕竟天涯是免费阅读。
我回答：你太小看我了，我岂止想赚你的稿费，我还想赚你的收视率、票房、以及为衍生品源源不断掏钱。
有的作家生活真的比较窘迫，需要赚取稿费以维持写作的基本需求；有的作家不太在意稿费，比起稿费他们更希望作品能出名、能改编、能经久不衰收视长红。
前者俗，后者更俗。
对不起我是后者。

但谁说作家就不能俗了？
我也要吃五谷杂粮，要养家糊口还要姿态优雅。我们努力在这纷繁芜杂的生活里维持梦想。用各自的方式。
做艺术的人，不应该饿死在通往梦想的路上。那是全天下人对他们的亏欠。就如同我们亏欠梵高、杜甫、莫扎特一样。
所以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继续写作；也会尽我所能帮助心头有一团火的那些作家。如同我不再需要用鬼故事吸引猎奇的读者一样，希望小黄易们也终将不需要再靠黄段子吸引眼球。
最后，谢谢你的喜欢，更谢谢你的体谅。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相爱的人总会在某处重逢。
（撰文：妙空如如）

（2017-04-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