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15
8月尾末,是夏季在离去前最猖狂的绽放。
吴家气场微妙的三人组坐在一起吃早餐。
今天妻子做的很清淡,豆浆、面包、蒸水蛋。但这对吴世勋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反正每日的早饭他都会和鹿晗共吃一份。等鹿晗吸完气味,无论什么东西到了吴世勋嘴里,都成了纯净水。
妻子哼着最近大势的韩国组合的歌曲,端了两杯豆浆从厨房走出来,拉开椅子坐下。
“老公,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妻子面露喜色,看着心情不错。
“你晋升护士长了?”吴世勋知道这是每个小护士的梦想。
“no~”妻子笑着摇摇头,郑重地说道:“我们有孩子了世勋。昨天我去检查的,两个月了。”
“什么……”明明是曾经多么希望的喜事,为什么反倒觉得悲哀?吴世勋转头茫然若失地看着鹿晗,恰巧他也正在看着自己。
2015年8月28日,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
俗称,鬼节。
鹿晗正愁呆在家里没事做,就听到门铃声,见吴世勋身上挂着大包小包走进来。
“你这是……中元节商场打折吗?”
“才不是,人家都是圣诞元旦什么的打折,你见过中元节打折的?”吴世勋白了鹿晗一眼。
“老公,回来的好晚……啊!怎么买了这么多衣服?”妻子手持汤勺乍舌,这花花绿绿的,不是吴世勋的风格呀。
“呃…是、中元节商场打折。”叹服于吴世勋笨拙的扯谎技术,鹿晗笑地前仰后合。
晚饭过后,吴世勋告诉妻子自己要去给岳父上坟,妻子说要陪同,吴世勋以女人阴气重,晚上别去那种地方委婉拒绝。
提上衣服,拉起鹿晗就出了门。
车灯的光柱中,空气里的细小尘埃孱弱的游走,不时还有萤虫飞过,透明的翅膀被车灯点亮。
“埋在哪儿?”
“你岳父?我怎么知道。”
“你。”吴世勋握紧方向盘平视前方,眼神里看不出是平静还是苦楚。
“永安墓地。”鹿晗注意到了吴世勋泛白的指尖。纵然有些事已成定局,待亲眼看到真相,依然是很残忍的事。
汽车在夜色中风驰电掣,一路无言。
城郊的永安墓地外,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松树林。顺着小道穿过松林,眼前刹时开阔,竟是一大片青青的草地,以及早地上排列整齐的白色大理石墓碑。
这里大概刚下过雨,顺着被蛀虫和藤蔓腐蛀的青石板路向上走,月光粼粼倒映在青石板上,残破在鞋跟之间,悠悠的青草香充盈鼻息。
远处有一小丛篝火,定睛细看那坐在火堆前的瘦高个子,像极了朴灿烈。
可是那人显然只顾着自说自话,没有注意到悄悄走近的吴世勋和鹿晗。
“清明节刚来给你烧过,上次的钱花完了吗?不过四个月过去了,我每次不到月底就变穷光蛋,凭你这副德行,想来也和我一样吧……穷的叮当响了吧……连方便面也吃不起了吧……兄弟你别着急昂,我正给你烧着呢……你们那儿的钱汇率太低了,我花了100块钱在村口阿婆的地摊上给你买了几百万的票子,阿婆还说时间晚了就给打折,买一百万还赠送五十万,哈哈,够你撑个一年半载了吧……但是不允许你去黄赌毒!买豪车豪宅还是允许滴~”朴灿烈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也没个重点,还时不时自顾自地笑出声来,仿佛那跳动的火苗真的在和他交谈一般。
“……在那边过的虽然舒服,也要早点投胎呀……因为我和世勋……我们都很想见到你,打个赌,就算你变成小屁孩,我也能一眼就认出你,相信吗……”
“你在这里做什么?”吴世勋啪得按住朴灿烈的肩膀。
“啊啊啊啊!我滴神呐……你吓死我了!”朴灿烈吓的没抓稳,失手将「万元大钞」一把撒了下去,淡色的纸钱像秋叶般纷飞盘旋而下,在林立的白色墓碑中显得尤为凄凉。
“你在给谁烧纸?”
“呃,没谁,我…我远房亲戚。”
吴世勋凑近了看墓志铭,“是鹿晗吧。”
“……你不会也是来烧纸的吧?”
“嗯,你每年都来吗?”
“嗯,清明和中原都来……”朴灿烈仰起面容,火光摇曳在他的脸颊上,点亮了他落寞的神情。“世勋,我喜欢坐在这里和他聊天,外面的世界每年都能改变好多事,可这里是永远不变的。”朴灿烈直起身子眺望着远处肃然整齐的墓碑,“你说势殊事异,我们还在坚守着什么呢?”
吴世勋也坐下来,将新衣服堆在一旁,一件一件地拿出来投入火中。
“我答应他要给他买好多新衣服,就会说到做到。”
“话是这么说,除了这些,我们什么也给不了他。吴世勋,鹿晗人已不在,你们不相欠什么。”
吴世勋的脸庞在火光之外显得阴影分明,他眼神流转到山坡下黑压压的松林,喃喃自语道:“相欠……是我欠它太多。”
“哎呦,掉了。”头顶传来鹿晗的声音。
一顶黑色鸭舌帽滚落在吴世勋脚旁,他惊讶地抬起头,看见鹿晗手忙脚乱地抱着一堆衣物,手里握着朴灿烈烧掉的万元大钞,还不住的接着头顶降落下来的种种物件,比如,吴世勋上一秒烧掉的黑色鸭舌帽。
“太多了,拿不了。”鹿晗尴尬地笑着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