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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转】一色朝熙 by fai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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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楼语凝住于娘家的时候,并不回自己过去的闺房。事实是,自那天与柳朝熙出格的交错后,她便没有再独自一人回房了,于是柳朝熙只能到这间四面宽敞、临水而建的香榭找人。独自站在紧闭的门前,她想着从楼府婢女口中所听到、那天过后楼语凝种种行为的改变,不免心生自责与惭愧。
  
  被下药一事确实打碎柳朝熙对楼语凝的信赖感,但凭她们深如姊妹的交情,那也并非是无法原谅的举动,会令她如此排拒、真正地埋怨起对方的原因是,楼语凝以那种方式强迫自己打开了一扇门,在那扇门里藏着所有她根本不愿知道的真相——从小,身旁大人们常说她有着连男子也望尘莫及的才华和性格,她亦明白自己的想法异于大部分女子,甚至偶尔觉得若能生为男子定会过得更快乐,但要认清自己也如男子那般会恋上女性、甚至是只能恋上女性,这点是绝计难以笑着承认的。
  
  在那之前,柳朝熙还能告诉自己,对男子向来的不屑一顾只是因为眼高于顶,是这颗过于自傲的心才使感情也不安于室。就如无论何种情况下,永远最敢站于众人面前的南青慈,最后也得嫁给一名不爱的男子,这便是世间女人的命运。一定、大家都是如此,不爱丈夫的同时又无机会邂逅其它可能爱上的男子,就这样度过相夫教子的一生,结束了上苍赋予女人的责任。
  
  接受女人命运的最底线,只为了能证明自己绝非唯一异类。
  
  她是如此忙碌于安抚自己的胆小,以致于没有发现那名曾说过“若熙姊姊是男子,定要来迎娶我”的楼语凝,早已发现她难以告人的深层秘密。楼语凝的吻开启了那扇门,而就在柳朝熙懵懵懂懂、跌跌撞撞地快要踏入之时,楼语凝又牵着她的未来夫婿,头也不回地关起了门,丢下柳朝熙一人在那里,与自己的秘密和暴露的难堪生死共存。
  
  在“以为自己只能喜欢女子”的阶段,她埋怨楼语凝那天的行为,在“终于也能恋上男子”的过程中,她又被这样的放心感蒙蔽了引以为傲的思考能力,满脑子只想着楼语凝说错了、自己跟她所预言的截然不同——这点使她欣喜地近乎盲目——厌恶自己被人看穿心思,讨厌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出轨的感情玩弄于股掌,那些抗拒全都促成柳朝熙赌气且任性地执意说服自己恋上“男子”。
  
  所以当她发现卫一色是女子之时,一举数得的理想蓝图瞬间天崩地裂,但心底竟有种天意果然难违的踏实感。那夜卫一色回房,柳朝熙背对着她假装熟睡,并非是想惩罚她的隐瞒,只是认为自己必须与她拉开些距离,好好考虑过去逃避多时的问题……谁知,没有卫一色的怀抱,她便怎样也睡不着。尤其见了澡间惊心的一幕,当晚柳朝熙最需要的便是熟悉与安稳,而能给她这些感受的人,偏偏正是令内心如此煎熬的元凶。
  
  好几次都想装成浑浑噩噩地翻身、想直接窝进对方温暖的怀里,但一想到卫一色解开所有男子衣饰后,底下竟隐藏着那样风华无双的女子胴体,柳朝熙只能更加紧闭眼睛,分毫也不敢移动。得知卫一色是女子,她反而觉得自己若再有任何亲密举动,都是在占对方便宜,这人的心如此温柔透明,再怎么难受也会因为自己是她的夫人而忍耐的。况且,她明白地告诉对方,已经不喜欢女子了,卫一色也信任她不喜欢女子了,可自己却又…如此卑鄙的趁虚而入,她是怎样也不想做的。
  
  还以为卫一色是男子时,便已对自己的“夫君”做了许多出格之事,现在发现她实是女子,又怎能重复这些下流至极的棘手催花之举?男人不懂怜香惜玉,但柳朝熙懂,正因为她是女人,所以她无法不怜香惜玉——她不能伤害那颗心,更不能玷污那么纯净真诚的…女子。
  
  真是、一切事情都乱了套。
  柳朝熙叹息,苦笑地摇头,抬手轻敲房门。
  怎么会是由她这个夫人在担忧夫君的贞操与清白?


123楼2008-07-08 17: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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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一色才要跟着走出房,却遇到正一脚踏入房内的柳朝熙。
      「小翠怎么了?」她双手抱着一迭书,转头望了望红着脸跑开的婢女。
      「夫人!你终于回来了!你——」卫一色的喜悦没有持续多久,马上便转为铁青的脸。「你、你怎么抱着这么多书?!」
      「只是想查清楚一些事。」柳朝熙微微一笑,将书籍放在桌上,淡然道:「放心,我不是在生你的气,这次是真的想看些书。」 
      卫一色心安地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你看书了。」
      转身正要离去,放在门边的手却暗地捏紧,卫一色想起方才小翠的建言。
      要多主动。柳朝熙也说过,希望她能主动些。
      于是,卫一色又走回房,意志坚定地坐在柳朝熙身旁。
      「我陪夫人一起看书。」在那对疑惑视线的凝望中,她一脸正气地道:「等夫人看完书,我要吻你!」
      柳朝熙睁大了眼,两抹红霞浮上脸蛋。「你说什么?!」
      「夫人说过,你不会再主动吻我了,所以我必须主动点。」
      「呃…我那句话的意思是…」柳朝熙不敢看她,那双清朗干净的眼神,让自己克制不了羞涩红潮。「算了,其实我只是乱说的,夫——你、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那夫人还会再吻我吗?」卫一色高兴地几乎像只尾巴摇晃的小狗。
      「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干笑了几声,柳朝熙双手随意翻开桌上的书籍。「这是要看情况、看心情而定的。」
      「现在这情况不行吗?我…我想吻夫人你,我有这个心情!」卫一色双手按住柳朝熙的肩头,满脑子回荡着“要主动、再主动点”的咒语。「你…你现在没有这个心情吗?」
      「我…我要看书呢,你、你别这样…」柳朝熙的颈部已全然是一片赤潮遍布,想要推开这个突如之前的心愿般、变得主动而热情的王爷,掌心却在触及对方平坦的胸部时,触电似地酥软没了力气。她想起澡间那幕、想起在这伪装的平坦厚实之下,其实有着一对白莹圆润更胜自己的女性柔美…。
    糟了,有心情了。柳朝熙低下头,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眼中的情感,那自腹内涌升而起的热度,现在是万万不该存在的。
      
      「那…等你看完书,是不是就会有心情了?」掌中传来几乎要在自己肌肤上融化的柔弱之感,此时此刻,卫一色想跟她更为亲密的念头加深。前晚和昨晚都不能抱着柳朝熙睡觉,她觉得像是被抢走了一天中最为快乐的犒赏,这时总算又触及这副日思夜念的柔软身子,实在不想轻易放手。
      「等我看完书?我怎会知道呢。」柳朝熙扯了抹笑,决定还是咬牙推开卫一色,奈何不论自己使了多少力,对方仍是不动如山,她甚至怀疑这个由于不知名原因而正处于亢奋状态的女子,根本没发觉自己所做的那一点点微弱反抗。「夫…夫君,总之,你先放开我…」
      舌尖在口内转了几圈,终于能重新念出“夫君”的称呼,柳朝熙觉得这对自己而言是一项颇具意义的进展,却不知,早已发现她的犹豫的卫一色,此时听到她那句情真意浓的“夫君”,心底早乐得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主动果然是正确的作法!卫一色喜不自胜地凑向前,只差几吋距离便能吻到柳朝熙的唇。「如果、如果你不知道看完书之后是不是有心情,那我们现在先——」
      「夫君!」一手捂住那亲近过来的丰润双唇,耳根红得快要冒出蒸气。「即便是夫妻,大白天的,怎能行如此之事!」
      「可你前天在竹林,也是白天啊…还是、还是在庙宇圣地呢!」
      怎么这时候脑筋就转得飞快?柳朝熙紧咬下唇,难以反驳。
      卫一色觉得自己很有道理,便再接再厉地说:「你要我主动点,我记得很清楚,你说只要我主动就可以吻你,你没说过不可以在白天。」
      「这…」
      「你是不是觉得不好意思?我明白,因为你是夫人,一定会觉得不好意思。可我是夫君,我应该主动点,我主动的话,你就不会觉得不好意思了。」
      卫一色那双理解而疼惜的眼,望得柳朝熙几乎想在莫名感动中点头答应。「我不是——」


    126楼2008-07-08 17: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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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7 章

      柳朝熙不太清楚自己看了几个时辰的书,只知道当卫亚莲来敲门时,天幕已是夕阳西沈,空色渲染出一片澄红。
        
        “嫂嫂,今晚在东厢房有宴会,请您着装。”卫亚莲朝她微笑,将手中衣着放在桌上后,手势如此比划。自那夜南青慈来访,她便改了称呼,柳朝熙却是不由得怜惜一笑。
        她很清楚卫亚莲对卫一色的眷恋,要对方叫自己为嫂嫂,实在过于折磨了。那个傻将军,桃花债不断也是麻烦,柳朝熙将书籍整理好,一边问道:「我没听过今晚有宴会,是为了何人而办?」
        “当然是为了您。”
        「我?这又是为了什么…?」
        “只要嫂嫂换好装去东厢房一看,自会明白。”
        卫亚莲的笑容饶有深意,柳朝熙的好奇心也就被激起了,摊开衣服一看,却是疑惑地道:「这不是男装吗?」
        “请换好装,嫂嫂,然后一人到东厢房正厅。”
        …男装便男装吧。柳朝熙莞尔地看着卫亚莲关上房门,虽不知这几人又弄出什么花样,但她也非怯战之徒,不如说托沈君雁的福,倒算是身经百战了。
        
        王府的东厢房本是宴客之所,但卫一色行事低调,柳朝熙不喜铺张,再加上府内有几名身份特殊的住客,东厢房也就一直被安安静静地放空。柳朝熙换好男装、步履清逸地来到东厢房别院,月牙已悄上夜幕,既说有宴会,仆人婢女却一个也没见到。她微挑起眉,双手别于身后,保持着闲雅才子之风,无惧地踏入正厅大门。
        
        在那里,窗边被点上几十根蕴含花香的蜡烛,圆桌上摆放酒菜佳肴,而一名白衣胜雪、腰系翠色绢带的女子,正对着柳朝熙盈盈一福。那名女子脸蒙面纱,仅露晶亮含羞的星眸,修齐浏海下是一对飞扬入鬓、英气凛然的眉,整体看来纤腰轻身,绰约纷艳,尤其是那清灵中带着俊秀风范的眉宇,无须开口已让人心醉神驰。
        
        一旁,同样身着罗衫白衣的宋思薰,先是因柳朝熙那难得一见的发楞神情而笑,随即移动葱白玉指,抚琴弄弦。琴声一起,沁入心脾的音律,流露出弹奏者的婉约本性,抒发听者的柔雅内心,无须赘言,御封琴师的音乐本身已是一绝。神秘舞娘此时更是翩翩起舞,高挑纤躯与音乐融合,在一节一拍、一舒一展、一颦一笑、一停一顿之间,秀色娉婷,让人无法自拔。
        
        这是汉代乐舞《踏歌》。柳朝熙虽曾在柳府盛宴时见过几次,但与这名舞娘的肢体柔美、身段利落相比,根本不值一提。那欲往突返、似俯却仰,肩胸的灵活运用和一些似拙却巧的步法,在产生强烈的流动感之时,舞娘将少女的婀娜多情,以千变万化、张弛有度的优美展现出来,舞姿行云流水,淋漓尽致。眼前彷佛铺开一幅画面:吴山楚地,青草水岸,白衣女子,娇俏动人,边走边舞,边舞边唱。
        
        「君若天上云,侬似云中鸟,相随相依,映日御风;
        君若湖中水,侬似水心花,相亲相恋,浴月弄影。」
        
        舞娘的声音清澈温润,柔情似水,她水袖扶摇地舞至柳朝熙面前,虽是蒙着面纱,那双明亮柔和的眼睛却盈满笑意,其中洋溢着若有似无、含羞带怯的妩媚,令人情难自禁,神荡魂迷。舞娘牵起柳朝熙的手环上自己的腰际,一股熟悉无比的清新传来,柳朝熙抬眼望去,愕然中带着领悟,凝视着比自己高出一颗头的舞娘,眼眶不禁水色润泽。
        
        她被对方带领着,于厅内轻盈旋舞,一同溶入阳光明媚、草青花黄的江南秀色里。舞婆娑,歌婉转,典雅而活络,舞娘望着柳朝熙的眼睛,继续与琴音和声歌唱:「人间缘何聚散,人间何有悲欢,但愿与君长相守,莫若昙花一现…」
        
        那蔓延在词中的相思,才子佳人偶然相会下萌发的情意,于舞娘的举手投足与眼波流转间无所隐藏地溢出,流敞进柳朝熙的心里。女子的曼妙之美,女性深情的灵魂,尽在这首曲、舞与词之间,此景宛若仅给予女人的赞歌。柳朝熙的泪水不禁滴落眼角,这名美丽恣意、傲视群芳的舞娘,绝对是她心中那人始料未及的一面,但这双未染污浊的眼,稍露出的脸部肌肤绯红发烫的羞涩,除了那人以外,还会有谁呢?
        
        除了那人以外,还会有谁为自己如此展现全心全灵?


      128楼2008-07-08 1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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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思薰走后,柳朝熙掀开对方的面纱,看到了那夜于澡间乍见,清丽秀逸、长发缎黑如绸的女子。
          
          「真是大手笔呢,夫君。」柳朝熙微笑时,眼中还有晶莹泪光,她的食指轻轻画着因微翘而飞扬神气的眉尾。「看着我,不要害羞。」
          「可我…」卫一色的眼神游移,面容羞红。「我的脸上有疤,不够好看…不像你那样好看。」
          柳朝熙无奈一笑,往后退了几步,悠然自得地打量卫一色的女子之姿。方才献舞时的妖饶妩媚尽失,眼前的她恢复了自己印象中的纯净飒爽,清泉似的高朗风韵与女子的嫣柔羞涩完美调和,千种风情尽归一人,万般姿态一瞬呈献,怎能说卫一色不美?
          「我长得好看吗?」柳朝熙轻声问道:「若我现在于脸上划开一刀,你还会认为我好看吗?」
          卫一色惊愕地注视她,觉得柳朝熙的口吻认真地使人害怕。
          「如何呢?这样的我,还好看吗?」轻柔含媚,细语带情,樱唇吐出的话语却字字骇人,句句慑心。「当我脸上有疤,或是年华老去,当我红颜不在,云鬓花白…你还会认为我好看吗?」
          卫一色也非驽顿至极的人,只见她眼眶泛红,感动地迎向前,一手轻抚柳朝熙的细嫩脸颊。「夫人,你永远是最好看的。」
          
          柳朝熙轻叹,伸手拥着卫一色的腰际,脸触及柔软的胸脯时,稍稍一热。「过去,有许多人对我的容貌贡献了道不完的赞美,但那些人和那些话都不及你今夜的一语,你可知是为什么?」
          「因为我是真心的。」卫一色还是感觉有些羞涩,音调却暗藏雀跃。「因为夫人不喜欢那些人,夫人只喜欢我一人。」
          「我的傻将军…谁知你可一点也不傻?」柳朝熙媚然轻笑,闭眼道:「所以当我告诉你,你在我眼中也是最美的女子,你便不要怀疑了,懂吗?」
          「嗯…懂了、懂了!」卫一色喜孜孜地回答,末了,轻咬下唇,试探性的问:「可是夫人,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你早就知道我是女子吗?」
          柳朝熙脸红地咳了一声。「可以这么说。」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是秘密。」总不能说自己早看过她脱得精光的样子吧?柳朝熙牵着卫一色的手,一同坐在椅子上。「方才我掀了你的面纱,我又身穿男装,不觉得很像成亲之夜吗?」
          看到卫一色眨了几次眼,面红如花却默不作声,柳朝熙也不由得感到害臊,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那句话。
          「那么…我们是不是该喝交杯酒呢?」卫一色朝她羞然一笑。「你说我这个提议如何,“夫君”?」
          柳朝熙笑开了,扫去尴尬之色。「便听夫人的话。」
          天下夫妻能如她们这般,轮流当一次娘子相公,还真是千古奇闻。
          卫一色为两人倒了酒,当彼此手臂相绕互缠时,她情深意浓地说:「若你是男子,我会为你生很多很多胖小孩儿。」
          想到洞房那夜的话题,柳朝熙不仅没诧异而笑,反倒敛了神色,真切诚挚地道:「而若你无能生儿育女,天下人命我们必要分离,我也会一生守着你,即便那表示我得离开自己的家园——我只愿与君、长相守。」
          
          醇酒入喉,彼此欣喜而笑。
          昔日柳朝熙举杯给予卫一色的祝福终于实现。
          佳人已觅,姻缘自成。


        130楼2008-07-08 1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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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要你留,你便不得不留。这点沈君雁也很清楚,压抑下叹息,随宫女走出厅外。不过,才刚到一个廊上转角,天外便飞来一把小型烟筒,在地上滚动时,熏得沈君雁和随行的宫女、太监们睁不开眼。
            
            「有刺客、有刺客!」
            
            远方传来铠甲互触、叫声连绵的喧嚣,沈君雁边咳边睁开一只眼,赫然发现一名黑衣人就伫立在她面前,来不及有什么反应,黑衣人拦腰一把抱起她,腾云驾雾似地跃过城墙,潜入了夜色中。
            
            沈君雁一连咳了好几声,黑衣人才低低地说:「抱歉,是不是烟太浓了?」
            「傻将军,你是要害死我啊?!」认出这道声音是谁后,沈君雁一晚上的情绪都爆发了。「叫你亥时来接我,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跑去哪里了!」
            黑衣人抱着她飞奔在屋顶上,同样高瘦的身型,却是一派的轻而易举。
            「抱歉…用完晚膳,我跟朝熙…睡了一下,不知不觉就这么晚了…」卫一色低下头,目光湛湛。「你…没有失身吧?」
            若不是现在赏她一拳,可能会害自己从空中坠落而死,沈君雁才不会只是瞪她一眼。「就差那么一点了!而且不只有皇帝,连皇后也来了!」
            「呵呵,沈军师真有桃花运。」
            「你还敢笑?要不是为了你,我会到京师来找罪受吗?」
            「呵呵。」卫一色还是在笑,与柳朝熙今晚的告白,早已让她有些醉了。现在就算沈君雁揍她一拳,她也只会觉得天下太平,心里既满足又喜悦。「亚莲很担心你呢,一直站在王府门口等你。」
            沈君雁微皱眉,卫一色不该是如此善于察言观色之人,自己跟卫亚莲之间的情丝纠葛,难不成她也看出个大概?「你是什么意思?」
            「呵呵,只是觉得大家都能开心最好。」
            卫一色春风得意,笑声不断,委屈一晚的沈君雁则翻了个白眼。
            
            隔天,淮安王府派人通报皇帝,昨夜被掳的沈君雁已从一处破庙回府了,刺客真身不明。皇帝随后送来各式进贡补品,说要让沈军师压压惊,并承诺定会抓到刺客,严加论处。


          132楼2008-07-08 1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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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过去一生戎马,岂会不懂得人生苦短,自该主动完成心愿与目标?
              
              没预想到的事情实在太多了。究竟是她小看卫一色,还是这人打一开始就是扮猪吃老虎?思及此,柳朝熙有些不甘地捏了她的背,狡猾、狡猾的坏夫君…!
              
              「夫人…是我太重了吗?」卫一色不解于突如其来的“攻击”,头自正亲吻的颈间抬起,关心地望着那双朦胧水润的眸子。「要不要换你在上面?」
              柳朝熙因这个合理又现实的询问羞红了脸,衣领已被褪至肘处,与亵衣同色、白雪似的肚兜,辉映着那身通体晶润的无瑕玉肌,胸前留有几点被吸吮舔舐后的透明水滴,使她看来更是丽魅无双,犹如晨间吸纳了露水、一朵被卫一色培育灌溉、亦只会在她的夫君手中骄傲盛开的花。
              「…等我看完书再换上面。」柳朝熙喃喃低语。
              卫一色好奇地偏着头,情欲积累的眸底尚留有无人可剥夺的纯真。「那…是不是要我先上?」
              「夫君!」那用语实在太过直接,柳朝熙恼羞地推了下她的肩头。「你怎能这么说话!」
              「我说错了吗?」卫一色微皱眉间,她的一边衣襟也被柳朝熙拉下肩膀,透过窗外渐趋明亮的光,能隐约看到肌肤上大小不一、如蛇纹缠身似的疤痕,那些是武将殊荣的象征,也是一名孤苦无依的女子历经磨难后才得以生存至今的证据。
              柳朝熙慨然轻叹,指尖爱怜地抚着那些伤疤。她此举的原意非常单纯,只是有感而发的怜惜,无法想象那些伤痕在自己身上时会是怎样的痛楚,卫一色的身子却因为这细腻轻柔的抚触而微微颤抖,自脊椎内窜起一道电流,使她如温驯的马儿般,侧俯下身,贴着柳朝熙颊边的枕头,闭眼轻鸣。
              「…你喜欢这样吗?」柳朝熙的脸细触她,手指沿着修长臂膀滑下,然后执起她的手,移到自己唇上,从带茧的掌心开始,一一吻着优美的指节。「…喜欢我这样碰你?」
              「嗯…」卫一色回答时,唇边扬起一抹笑,颈后散落了几丝细发,点缀着精致秀颈。「我喜欢夫人碰我…全部的地方…都喜欢。」
              柳朝熙也微笑了,握着卫一色的手,让自己安稳地窝进温暖怀里。
              「夫人,我们不要停…好不好?」卫一色睁开眼,语气虽坦率,望着柳朝熙的眼神却显露熟悉的羞涩。「我们…我们做真正的夫妻,好不好?」
              「我们会的。」柳朝熙握紧她的手,犹泛红潮的脸庞,挂着一抹绝美的笑意。「我只是想…想让我们的…唔、洞房…能够完美一点。我…我不想弄痛你,或是…或是、在最后关头弄僵了气氛…或是…」
              「夫人。」缩紧手臂,将结结巴巴解释着的柳朝熙更加拥紧,卫一色虽是无奈叹息,心底却又因被如此珍惜而甚感喜悦。「以前在军营里,好几次我看到士卒们对军妓的肉体予取予求,好几次,我和亚莲一起去探望那些事后被弄得伤痕累累的女子…好几次,我觉得如此无力,在自己的营中,就连严格规范和明订刑罚也无法保护那些女子。我以为这就是女子在床榻上的命运,肉体或心灵总有一处会被伤害,可是…」
              她感激地吻着柳朝熙的额头,即使不用凝望对方,也能从心跳韵动清楚得知怀中佳人的同情与疼惜。
              「可是,因为有你在,所以我一点也不怕了。」
              柳朝熙对此的回答只是无声地点点头,湿润眼角被卫一色的衣料所拭干。


            134楼2008-07-08 1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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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11.138.147.*
              顶!!!


              138楼2008-07-09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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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亚莲放下筷子,置若罔闻地抿了口茶。沈君雁注意到她的反应,难得因气馁而摇头,柳朝熙这时突然说:「方才收到了拜帖。下午,青慈姊姊会来王府一趟,说是要见见亚莲妹妹。」
                  「「见亚莲做什么?」」这个问题是由卫一色和沈君雁共同问出的。
                  柳朝熙浅笑答道:「青慈姊姊前几夜与亚莲妹妹甚是投缘,还说想召她进宫陪陪,今日前来,自然也是想与亚莲妹妹谈谈天。」
                  
                  卫亚莲偏着头,凝视柳朝熙的眼睛,末了,无奈地笑了笑。她能察觉从卫一色开始,柳朝熙和沈君雁种种的暗示、提醒与弦外之音,但这些小动作并无能影响她的情绪。经过那在萌芽阶段即已宣告夭折的思慕后,卫亚莲很清楚儿女之情的难以捉摸,虽然在听闻沈君雁可能先回洛阳时,心情确实有些低落,但是…。
                  
                  “我也很期待再与太子妃殿下见面。”
                  
                  在这桌各怀心思的众人之中,只有宋思薰一直很专注地低头吃菜。她正想着下午要去哪里逛逛,免得跟南青慈于王府遇上。


                139楼2008-07-11 0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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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青慈到来时,大厅里只有卫亚莲和沈君雁在等待她。今日这位太子妃殿下仍是一身淡雅端庄的常服,她的装饰就是威仪与倨傲,以及高朗更胜日月的风华。
                    
                    「草民沈君雁,拜见太子妃殿下。」身穿一袭蓝衣儒装,深沈内敛的沈君雁,与同样一套翠蓝软衫,姿首娇艳的卫亚莲,看来如同一对画中走出的璧人。
                    南青慈却朝沈君雁皱起眉头。先是热络地牵起卫亚莲的手,之后才应付似地开口:「沈军师免礼。」
                    那语气就像在说“你这碍事鬼在这儿做什么”。沈君雁不动声色地瞪着她,脸上保持微笑,不失玉树临风之势。「太子妃殿下,草民代王爷向您请罪,王爷身体微恙,近日实在无法会客。」
                    「那王妃呢?她也一起身体微恙了?」南青慈摆摆手,不怎么在意地说:「算了,不用告诉我,反正她知道我来此只是找亚莲,也就不会想拨空理我了。」
                    卫亚莲微笑了,对南青慈这样直率的态度颇有好感,虽然对方之于自己仍是个陌生人,但对于被牵起手这个举动,她倒是不觉排斥。
                    沈君雁却不同,只见她笑眯眯地走到卫亚莲身旁,牵起她的另一只手,在朝南青慈说话之前,还特意深情款款地望着她。「王爷身体不好,王妃自然得照料王爷,府内大小事便由亚莲与草民代劳处理。」
                    
                    卫亚莲一手被南青慈握着,一手被沈君雁牵着,安静地聆听两人言语交锋,不由得轻蹙眉头。
                    
                    「哦?我虽听闻沈军师擅于兵法,但不知如今连王府事宜也由你来管理了?」
                    「草民不才,乃因草民与亚莲订有媒妁之约,故当王爷不克管理府内之事时,才会临危授命于草民。」
                    「婚约?你?」南青慈讶异地看向卫亚莲,后者抿紧嘴唇,轻轻点头。「亚莲,你可真是喜欢沈军师?还是由于他与你义兄的交情,使你觉得应该报答他?」
                    沈君雁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瞪着南青慈。她第一次见过这么嚣张高傲的女人,居然就这样对着当事人的面询问如此失礼的问题。卫亚莲显然也被震慑了,明亮黑眸眨了眨,不晓得该如何回答。
                    「不要紧。」南青慈一手轻抚着她的脸,温情款款地道:「亚莲要是不喜欢这名男子便直说,有我为你作主,就算是淮安王爷我也不看在眼里。」
                    「太子妃殿下——」
                    「我在问亚莲呢,你出什么声?」凤眼冷冷地向沈君雁扫去,在见到对方不仅无流露恐惧,甚至是眯起眼与自己瞪视时,南青慈挑高了眉。「男人如此猴急,女人可是不爱的。」
                    卫亚莲脸微红,为了回答,不得不一次松开两人紧握自己的手。她后退一步,想离开莫名其妙便对峙起来的军师与太子妃,并和缓地比划着:“太子妃殿下,与军师的婚约是…是…是亚莲自愿的。”
                    「怎么还叫我太子妃殿下呢,多生疏啊!」南青慈几乎是撒娇地抱怨。
                    卫亚莲于是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对不起,一时忘了…青慈姊姊。”
                    
                    南青慈瞬间开怀地笑弯了眼。那发自内心而毫无掩饰的笑容,使她更有引人心折的魅力,像是高高在上的人甘愿为自己而屈尊,让人不禁感到骄傲自满。
                    「唉,亚莲啊,你真是纯洁又可爱,你要真是我的小妹便好,这天下所有男子我也会让你尽情选个够。」
                    「亚莲才不需要天下所有男子,她也不想要天下的任何男子。」沈君雁平缓的嗓音有着同等高傲的气势。「太子妃殿下一番好意,草民身为亚莲的命定良人,便代她向您谢过了。」
                    「怎么,沈军师还在这儿?我以为你已经下去管管…你应该管的事了。」南青慈和蔼亲切地对卫亚莲说道:「咱们去你房里可好?这儿人多嘴杂,不够静幽。」
                    卫亚莲同情地看了保持微笑、内心却肯定火冒三丈的沈君雁一眼。为了不让这两个人又继续缠斗下去,她点了头,将南青慈带往自己的房间。


                  140楼2008-07-11 08: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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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9 章

                    街上,李奴儿大老远就看到那人的背影。跟前两次印象相同,一袭绸制儒衫、脚踏云白足靴,清瘦单薄的身子却脚步闲逸地颇有大将之风,那不论何时何地皆泰然自若的气质,是最初令自己即使在青楼也愿意对一名男子另眼相看的原因。
                      
                      熙熙攘攘的街头,她停下脚步,脸上挂着妩媚勾人的笑,等待前方那人皱起眉头一脸疑惑地转身朝自己走来。
                      
                      「奴儿姑娘,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刻意压低声音的公子,长着一张比女人更如花似玉的面容。男生女相在关中这群终日舞文弄墨的书生里并不少见,但此人面貌不仅细润如水,妍雅雕琢,又有着天生的清风傲骨,乃至于比那些柔弱男子更具有一股引人信赖的气概。
                      李奴儿的笑因觉有趣而加深了三分,一双勾魂的桃花眼,纵然是盯着一把白菜也像正在秋波暗送,更何况是正凝视一名浊世佳公子?光是见到此景,已足以描写出篇篇动人的情诗。
                      「卫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被称为小姐的美貌公子,才正要开口,身旁一名宽肩虎背、予人深黯武功之感的精壮大汉便已沉声道:「莫再跟着我家公子。你想找麻烦,也要找个能惹的主儿。」
                      「王豪。」这名公子自然是柳朝熙了,只见她叮嘱似地扫了王豪一眼,那一眼同时蕴含威光与感激,显然不是个靠淫威管教下人的主子。之后,她轻声叹息,微皱的秀眉与无可奈何的神情,能同时令男人女人不舍。
                      李奴儿却还是微笑着,于是柳朝熙柔和地说:「奴儿姑娘,你跟着我可是有事?」
                      「没事。只是见着卫小姐,便跟着走了。」
                      听到这莫名所以的天真回答,使王豪身后那名年轻的斯文男子笑着摇头。柳朝熙似乎也感染到王福的莞尔,嫣然笑道:「路上这么多人,奴儿姑娘为何不去跟别人走?」
                      「因为别人没有卫小姐这般好看。」李奴儿微偏着头,鬓发垂肩,青丝抚面,娇媚之余尚有几分纯真。
                      王福又笑,露出一口洁白牙齿,王豪是恼,恼他家王妃竟连在街上也会受到女子轻薄,偏又出不了手赶人,而柳朝熙则睁着那双夜雾似魅人的眸子,口吻轻柔地说:「路上相遇自是有缘,我便送奴儿姑娘回云雀楼吧。」
                      「我才刚赎了身,卫小姐又要把我卖进去?」李奴儿俏丽一笑。「也罢,以卫小姐的人品相貌,就连女子也甘愿为你卖身呢。」
                      「你这个——」王豪实在听不下去了,又要发怒,王福已经先一步把他推离两名女子。
                      
                      柳朝熙此时倒真是一头雾水了。今天她带着王豪正要往江南水乡启程,为了不引人侧目,总是叫王福把轿子和几名轻装护卫先安置在城西郊外,可没想到会在街上偶遇光明正大跟在她后头走的李奴儿,更没想到这名青楼女子已然赎了身。
                      


                    142楼2008-07-11 0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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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我便送奴儿姑娘回去…帮你赎身之人的住所吧。」
                        「没有这样的人,我自己帮自己赎身的。」
                        柳朝熙有些讶异,却也不免敬佩地道:「奴儿姑娘矢志从良的心,可更胜那些所谓清倌花魁了。」
                        「呵,卫小姐可是见过很多清倌花魁?」李奴儿的笑声极媚极柔,男子听了这声音,连自己的名字也会忘记。
                        「你既称我小姐,自然明白我一无机会,二无兴趣去见太多清倌花魁。」
                        「我可不敢如此断定,卫小姐毕竟有着不同的兴趣。」
                        柳朝熙敛了神色,无论李奴儿这句话是延续上次的玩笑之语,或是别有用心的意有所指,她都没时间继续在此耽误。于是,双手负立,流露出一派翩翩公子风范的柳朝熙,唇角有笑却口吻疏离地道:「奴儿姑娘出淤泥而不染,若能保此气节心志,将来也必能挥别过去,重新开始。在下祝奴儿姑娘一帆风顺,并请奴儿姑娘恕在下先行告辞。」
                        「卫小姐要去哪儿?」柳朝熙才转身走了一步,李奴儿便又悠悠哉哉地跟上来。「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难道你不怕我真把你卖进青楼?」柳朝熙没有看向她,只是示意王豪、王福先走再说。
                        「卫小姐出手阔绰,身伴奴仆护卫,岂会缺那么点儿卖女人的钱?」李奴儿见对方是铁了心不理她,便又道:「不让我跟你,我也不晓得该去哪儿。卫小姐虽不缺钱,但其它人缺得是,我一个弱女子走在街上,也不知何时会被歹人算计,既然最终又要沦落青楼,甚至可能更为凄惨,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还不如跟着卫小姐走,从现在开始我的新人生。」
                        
                        柳朝熙对这番说辞置若未闻,仍是往城西方向徐徐而走,倒是王豪忍不住说道:「我长这么大也没见过女子如你这般缠人。」
                        「我长这么大,也是平生第一次这么缠人。」依然是那样婉转娇媚的语气,她似嗔若羞地看了王福一眼。「你一直盯着我瞧做什么?」
                        「我是在看奴儿姑娘。」
                        「看我?我哪儿好看了?」
                        「哪儿都好看。」王福笑嘻嘻地道:「但我见过四名比奴儿姑娘更好看的小姐。」
                        「前头这位狠心的卫公子就是一名。」李奴儿慵懒而笑。「不知其它三位又是何人?」
                        「只要得我家公子或主子的允许,奴儿姑娘自然会见到。」
                        「你家主子跟卫公子又是何关系?兄妹?」
                        「比兄妹更亲,比兄妹更生。」
                        「那便是夫妻了。」亲过家人却又不具血缘。李奴儿抚开颊边的发丝,柔声媚语道:「许是那天跟卫公子一起来青楼的——」
                        柳朝熙突然转身,往李奴儿一个箭步跨来,纸扇刷地一声摊开,正好遮住开阖的小嘴和接下来的话。那转身轻盈、开扇潇洒的动作,灵巧地犹如舞蹈,没有半分焦急的拙态。李奴儿睁着一双无辜的眼,安安静静地凝望微微浅笑的柳朝熙。
                        王福注意到他家王妃投来的视线,机敏无比地想要撤退。「小的先去为公子看看他们准备好了没!」
                        「慢着。」柳朝熙和缓的嗓音,风清云淡。「换大一点的轿子,奴儿姑娘要跟我们一同上路。」
                        「公子,您这是——」
                        王福在楞了一下后,点头应是便退了下去,而王豪耐不住性子,深怕王妃被奸人蒙骗,正想开口劝阻,李奴儿已抚去先前巧笑倩兮的模样,神情柔和地问:「我们要去哪儿?」
                        柳朝熙回答的语气也是和气十足。「昆山周庄,江南水乡之都。」
                        李奴儿蓦然苦笑,叹道:「这世间果真有躲不开的缘份。」


                      143楼2008-07-11 0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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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夜,柳朝熙在客栈房内,于桌前禀烛翻看地图时,李奴儿没有通报一声便走了进来。柳朝熙也没抬头,仍旧专心地盯着图表,淡然道:「夜深了,奴儿姑娘既已赎身恢复清白,便该谨记孤男寡女不可居于一室之理。」
                          「我不见这儿有男子,卫夫人见到了吗?」李奴儿边走边脱下外衫,泄漏出过去无数富家公子花费重金才得以一见的柔嫩身子,并随手将薄纱丢置桌上,正巧盖住柳朝熙的地图。她窝进榻中软裘里,理所当然地说:「卫夫人还不睡吗?」
                          柳朝熙将薄纱放在椅子上,气度淡定,不动如山地继续看着地图。「奴儿姑娘喜欢这间房,便让你吧,晚点我去你本来的房间休息。」
                          「我退了房,现在恐怕也被别人订走了。」
                          终于,再怎么有耐性的人都叹息了。柳朝熙微侧过身,一手靠桌,一手放腿,就这样沉默地盯着榻上的玉体横陈良久。
                          「奴儿姑娘,你究竟有何意图?」
                          「我也想问你同样的问题呢。你一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或者我该说,一个雍容华贵的富家夫人,怎会带着几名仆人便往江南孤身上路?」李奴儿的食指划着下唇,笑容狐媚。「你莫不是逃妻在外,不然就是急着跟情郎面会。我看那日与你一同来青楼的卫公子,眼带桃花却又是个柳下惠,想必身旁佳人众多,个个有希望逐鹿中原,却个个无功而返。」
                          这个女子竟将卫一色譬喻成江山阔土,她们这些人不就成了争霸天下的各路豪杰?柳朝熙笑道:「你都猜错了。我不爱终日待于府内,夫君便给我几个护卫,一圆我游历山水的梦。」
                          「好夫君,也是个傻夫君。一般男子娶了你这样的女子,莫说还让你抛头露面了,只怕要将你拴在府内,断绝其它人的觊觎呢。」
                          「这其它人…可是也包括你?」柳朝熙微笑,眼眸透露着参透迷思。
                          李奴儿轻笑,银铃悦耳。「怎么,难不成卫小姐真有喜欢女子的癖好?」
                          「难不成你没有?」柳朝熙还是那样一抹浅笑,那样难以探测的神态。
                          「我们这些青楼女子,折腾到最后若还能喜欢男子,那才叫不正常呢。」
                          
                          不带自暴自弃却充满刺耳真实的口吻,令柳朝熙的心底颤了一下。外人眼中的反常,在某些人心底才是最为正常自然之事,因为各自的经历不同,引导出各自的不同决定。
                          
                          柳朝熙不再说话,望向窗外干净的星空。
                          她已经开始想念卫一色了,这在过去从来未曾发生。
                          
                          让李奴儿跟着一起上路也是。因为对方提到卫一色,使她也想到了卫一色,心里开始觉得暖洋洋的,便想要将这份暖洋洋的心情分给别人,而当时在街上声称无处可去的李奴儿,正巧就是最需要伸出援手的对象。柳朝熙觉得若换成卫一色,应该也会做同样的事,那个温柔善良的傻将军,是最见不得别人受苦的。
                          
                          柳朝熙又更想卫一色了。
                          她突然全没了看遍江南水色的兴致。
                          那些东西,怎可能比得过她家夫君一个微笑?
                          
                          「…你的表情变了。」李奴儿轻柔中带着好奇的声音传来。「是想到什么,或是想到谁?」
                          「快些睡吧。」柳朝熙起身,吹熄了桌上的蜡烛。「明早我们要尽快动身。」
                          「其实你不用看地图的,我是江南人,你要去的地方就是我的故乡,我可以顺利把你带到目的地。」李奴儿拉开棉被,拍拍身旁的空位。「所以该早点睡的是你。深更露寒,咱们两个女子,不正应该相互取暖?」
                          「你还是抱着棉被取暖吧,我去问问掌柜可还有另一间房。」
                          柳朝熙离开之前,依稀听到李奴儿幽幽地说:「你家夫君可真是有福气,跟这样的夫君在一起的你,也有福气。」


                        144楼2008-07-11 0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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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对季家兄妹是有一段故事,但那故事并无任何出奇之处,有的只是穷苦人家卖女以尽孝道的不幸。三年前关中大旱,年仅十五的小妹自愿卖入青楼安葬父母,留下无能保护妹子、自责不已的大哥在家乡,一人于京师从少女磨练成了一双玉臂千人枕的名妓。
                            
                            少女在京师偶尔会听到靠着刀法手艺、逐渐出人头地的大哥之事迹,在越是为他感到自豪光荣时,越是不敢与他有所联络。终于,三年后,化名为李奴儿的妹子脱离了青楼,正感到天下之大却无处可去时,遇上了不知道为什么、总令她深感兴趣的“卫公子”。
                            
                            「今日我兄妹俩能再度重聚,都是托了卫夫人的福,如此大恩,在下没齿难忘。」季鹤龄无惧餐馆内客人的眼光,朝座上的柳朝熙磕头跪地。
                            「季先生,快快请起!」柳朝熙命王豪去扶起他。「我也只是与奴儿…与令妹偶然结伴同行罢了,怎可受此大礼?」
                            「大哥人就是这样,你便让他跪个一会儿吧,不跪他也不心安呢。」
                            柳朝熙苦笑地看了一眼正悠闲喝茶的李奴儿。季鹤龄年约二十,长得端正俊秀,眼眸清澈而温和,笑容稍感憨厚,总是直视人说话。跟妹妹一样,都是不笑时也觉得唇角三分带笑的人。
                            柳朝熙微笑地说:「其实我来此处寻季先生,是有一事相求…」
                            「请卫夫人直说,在下能力所及之内,定会为您办妥。」
                            「她是想把大哥当礼物,送给她家夫君呢。」李奴儿的脸上有一抹绵柔的笑意,那是羡慕的弧度。
                            「啊?礼物?」季鹤龄刹时红了脸,他虽不懂其中真意,还是因脸薄而红了脸。
                            「想请季先生随我到京师府中一趟,为我夫君煮一顿真正地道的淮扬美食。」虽是男子打扮,柳朝熙这时却流露出一股端庄贤淑的气质,恐怕连她自己也没发现,嫁了人的她确实是从夫到了极致,且无怨无悔。


                          146楼2008-07-11 0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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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安王府花园里,已经懒得打扮的沈君雁,身穿一袭杏色男装坐在石椅上,看似悠闲地轻摇纸扇赏花,实际却总是捂着胸口断断续续地咳嗽。卫亚莲此时带了一碗深褐色的药汤过来,行走时几丝鬓发抚过腮边,令人看了想伸手抚触,不自觉地展现出清媚撩人之姿。沈君雁表面上只是淡淡地瞄了她一眼,手头摇扇的力道却加快,彷佛身子突然热了起来。
                              
                              「不喝。」她一手挡在嘴上,侧背着卫亚莲。「咳嗽已经够难受了,我不要再喝这么苦的东西。」
                              卫亚莲轻蹙眉头。是因为打小就少看大夫少吃药的缘故吗?军师这种时候每次都很孩子气。她放下装盛药水的碗,拉了拉沈君雁的袖子,要对方转过来看着自己的手语,沈君雁却怎样也不回头,彷佛如此作法便能逃避吃药,卫亚莲无奈至极,握紧她的手,在掌心写下:“军师一直咳,将军很担心,快吃药吧。”
                              「还不是她害的?老把烟弄得那么浓,再熏下去我都要昏死了!」
                              沈君雁总算转过头,卫亚莲于是以手语道:“烟雾再淡些,别人会看清楚将军的身型。”
                              沈君雁抿紧嘴唇,还是一脸固执不从。
                              卫亚莲考虑了一下,又道:“你别这样…我、我也很担心你。”
                              「…要我喝也不是不行,但有条件。」得寸进尺向来是沈君雁最会的招数。她稍稍凑向前,脸距离卫亚莲很近,笑容绚烂,自有一股迷人魅力。「你亲我一下。」
                              卫亚莲呆楞片刻,脸红羞恼地推了下她的肩头。“军师说话不算话!”
                              「我说了什么?」
                              “你明明说不会再对我…对我做那种事!”
                              「我又没对你做什么。」沈君雁极其无辜地眨着眼睛。「现在,是你得对我做什么。」
                              卫亚莲不想理会她的狡辩,有种自己究竟是为谁辛苦为谁忙的感慨,微恼地起身就要离开。沈君雁见她似乎真生气了,才要开口说点什么,一股气却又哽在早已红肿的喉咙间,顿时弯腰俯身,咳得甚为痛苦。卫亚莲听到这道声音,连忙又坐回椅子上,为她轻柔地拍着背。
                              
                              连脸色都咳得一阵红一阵青,偏就是不吃药…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卫亚莲的眸底满溢关心,只好轻咬下唇,向前亲了沈君雁的脸颊。
                              沈君雁惊愕地停下咳嗽——其实她连呼吸都停止了——棕色眼珠澄明辉彩,照得投射瞳孔上的每个景象皆别具美感,而此时那对眼睛里只有前方这名女子想维持平静却又明显羞涩的脸蛋。
                              卫亚莲两颊晕红,双目炯炯,一如霞映白云,她拿起碗,递到沈君雁面前,眼神坚定地像在说“该换你履行约定了”,沈君雁亦无赘言,毅然决然接过碗,咕噜咕噜地仰头灌下。最后,她将碗放在桌上,下巴微抬,态度自满地供卫亚莲检查。
                              “还有一口。”碗中尚残留一口的份量,与些微中药残渣混合,是最苦的部分。
                              沈君雁皱着眉,向来顾盼神飞、风采过人的她,竟也会有如此可爱的哀求表情?只可惜卫亚莲已见过太多次,从前太天真被她骗了过去,此后便牢记在心不再重蹈覆辙。
                              「就那么一口,有喝没喝都一样吧?」
                              卫亚莲叹息,以汤匙仔细地盛起那一口,凑到那人顽固的嘴边。
                              沈君雁也叹息,略微倾身,认命地喝下同样顽固的人所送来的一口药汤。
                              总算是喝完药,可真够折腾了!卫亚莲哭笑不得地拿起空碗二度起身。
                              「亚莲。」沈君雁突然握住她的手,等卫亚莲低下头望她时,便露出那抹几近妖媚的微笑,眼底有着调侃和捉摸不清的情绪。「放心吧,等你嫁给我,再苦的药我都会为你喝。」
                              卫亚莲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甚至难以确定沈君雁说这话时是否认真,所以她做了唯一能做的事,稍稍握紧那与熟悉的卫一色不同、更为纤柔细致的手,然后不带一丝留恋地放开。沈君雁为这样的反应而笑,唇角些微苦涩地上扬,卫亚莲这时自袖口内抽出几颗花生糖,放入沈君雁的男装下摆里。
                              “若军师能让我少担些心,那比为我喝药更好。”
                              沈君雁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楞了楞,之后才将几颗花生糖收入袖内。她趴在桌上,手臂抱头,颈后与耳根赫然是红了一片。
                              
                              被别人知道一定会笑掉大牙。
                              她沈君雁居然因为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而高兴不已。
                              居然想要留着这些花生糖,一辈子珍藏它们。
                              「女人啊…」沈君雁斥责自己:「真是一旦犯了相思就失了理智。」
                              


                            149楼2008-07-11 0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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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拿回契约?」书房,沈君雁站在卫一色桌前,奇道:「这东西拿得回来吗?」
                                「没有人做过,但不表示做不到。」
                                「嗯…」沈君雁沈思地摸摸下巴,片刻后才说:「将军的契约是约定婚后事宜吧?换言之,在婚前,契约内容不仅能改,亦能销毁。」
                                「但我跟朝熙已经是婚后了。」
                                「非也。你们不是尚未完成周公之礼吗?」沈君雁笑道:「将军便去向宗人令说,因为你身子不好,婚后直到现在也尚未与王妃洞房,表示你二人实际上还是“婚前”状态,这契约也便能拿回了。」
                                卫一色吞了口口水,羞赧道:「这…这法子好吗?」
                                「尚未洞房又不是什么丢脸之事,关中很多冲喜的例子,病弱的丈夫娶了妻子后,过了好多年也没同床呢。况且,将军现在是因病告假,把自己身子不好的消息散播出去,倒也有推波助澜之效,会使将来我们要用的故事更是逼真。」
                                「可宗人令会信我的片面之词吗?」
                                「为何不信?」沈君雁挑眉而笑。「你可是王爷,不信你,他还能信谁?」
                                
                                正如沈君雁所言,宗人令在听到卫一色的解释后,虽然露出同情理解的眼神,盯得卫一色极不自在,但他确实将契约交还给她,还说了“希望王爷的身子快些康复”等语。
                                
                                当夜,卫一色在房内看着那纸契约,犹豫是否该直接销毁,一想到这契约原本也是要保障柳朝熙的自由,便决定还是等夫人回来后再与她商议,于是妥善地收了起来,暂时放在枕头底下。
                                
                                她独自坐在窗边,望着彷佛自月亮里蔓延开来的流云星空,心底又是一阵寂寞袭来。今夜难得沈君雁没有被传召入宫,卫一色唯一的夜晚工作也就没了,此时实在清闲地令人难受。末了,她咬牙走出房门,既然今晚是怎样也睡不着了,便决定策马奔去周庄,看柳朝熙一眼。
                                
                                只要看一眼,一眼就好了。
                                
                                这时快马加鞭赶去,能在天亮之前到达,看个一眼后再回京师,约莫便是中午。卫一色决定目标后,向来是毫不迟疑地展开行动。只见京师郊外,一人一马,批星载月,连夜兼程,天未露白、夜尚朦胧之时,卫一色已来到王豪信上所说的客栈。
                                
                                她最近当贼当惯了,迫不及待从客栈窗口潜了进去,见到床榻上有一人影,欣喜地走向前想拥抱她的夫人。
                                
                                「——啊!」卫一色惊愕低叫,怀中所抱之人不仅不是柳朝熙,竟是裸着身子仅着薄纱的李奴儿!她慌乱地退了好几步,背部撞到桌脚,脸红冒汗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以为你是…奇怪!这里不是我夫人的房吗?!」
                                李奴儿的第一反应是抓起棉被覆盖裸裎,才正要大叫,却听到对方口中的“夫人”称呼,于是压下惊慌,口吻平静地问:「你可是那日跟卫小姐一同去云雀阁的卫公子?」
                                「是啊、是啊,你是奴儿姑娘吧?你、你怎会在这间房?我夫人呢?」
                                「在隔壁房呢。」
                                「那打扰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卫一色转身往门板走去。
                                「你别误会。」李奴儿觉得自己应该给些解释。「我硬跟卫小姐换了房,只是这样而已。」
                                「你…」卫一色没回过头,咕哝地说:「该多穿些,会着凉的。还有,别告诉朝熙今夜的事!」
                                她急着去找柳朝熙,以致于没听到李奴儿那道莞尔娇笑。


                              151楼2008-07-11 0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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