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艺兴叹了一口气,摇开些许车窗吹散车内的沉闷,半晌才道:“大家都是成年人,昨晚不过是你情我愿的各取所需罢了,上一次床而已,你想太多。”
吴世勋被“各取所需”四个字震怒到,脸色渐渐阴沉起来。他太明白这个词语背后所代表的意义,是人们惯用来撇清责任的虚言矫饰,他没想过张艺兴会用这样冷淡的话来划清两人之间的界限,这比直接拒绝还要伤人。但他不甘心,这场感情较量中他唯一的筹码只有自己对这段关系毫无理由的笃定:“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顾虑,但我不希望你这样轻言否定我。今天早上我是醒着的,你就趴在我身边看我对不对,你肯定还拿手机照下我了。”
吴世勋淡淡瞥了眼低着头的张艺兴,虽然看不清他的眼神,但可以看见他已然发烫的耳朵,让他成竹在胸,一字一顿道:“我不是在给你负担,只是不把这些话说出来,我们的关系永远不可能有进一步的发展,你追我逃有意思吗?明明就是两厢情愿的,你为什么只敢偷偷看我拍我,不敢明目张胆承认你喜欢我?”
哪怕只是喜欢这张脸,哪怕只是喜欢这具皮囊都没有关系,只要你看着我好好回应我的心意,而不是生冷地将我隔绝在外。
本以为那个人又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将这段消化,没想到话音刚落张艺兴就霍地抬起头,突然吼道:“停车!”
吴世勋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车还没停稳就见人已经拉开门跳了出去,他赶紧从另一边追出。张艺兴匆匆拦了一辆的士,瞪着眼对要跑过来的吴世勋道:“你别过来!”
吴世勋停下脚步,车流穿行的街道晚归路人纷纷递来投视,往常让人厌恶的注目这一刻被自动被屏蔽,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太温言好语了才让张艺兴这样得寸进尺,可是话到嘴边还容不得他凶巴巴地说出,就化成软软的闷声:“你去哪?现在这么晚了——”他们刚坐了十小时的飞机,现在已近午夜。
“回家!”张艺兴不耐烦地打断,见吴世勋想趁机迈过来,恶狠狠放话道:“你别再跟着我,不然我明天就辞职!”
说完留下一脸纠结的吴世勋快速钻到的士里溜走。
“让你逃!”吴世勋紧绷着脸咬牙切齿,不自觉踹了一脚路边的垃圾箱,哐当的碰撞声在凌晨的街道格外刺耳,他突然蹲下身胡乱抓散被发胶固定好的刘海,正好配合他一脸丧气颓败,恰好司机从后面赶来,拍了拍吴世勋问他怎么了。
吴世勋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乱发神经,回去吧。”心里不是没有一点怨怼,更甚是觉得委屈,自己有生以来从没这么讨好过谁,低声下气厚颜无耻,却换来这样的强烈抗拒,最可恨的是自己竟然一点也不生那个人的气,脑子里全在为他开脱辩白。
你看你看,我其实是很笨拙的,笨到喜欢一个人就只会横冲直撞,笨到逮住就舍不得放手,笨到撞死南墙也不肯变心。
昨晚面对吴世勋说“我喜欢你”时他压根没想到逃,因为脑内全是金俊绵的事,今天面对吴世勋说“交付给我”时,他简直无法想到其他,思绪陷入一片白茫茫里只听得那人的说话声,最后在吴世勋的穷追不舍下才不得不仓皇出逃,实在狼狈至极。
哪怕再多待一秒,张艺兴就要忍不住为吴世勋放下那些所谓自我坚持。
他比吴世勋多出的那五年时光,足够将他压固成规范的代表成人世界的标本,他再难随心所欲地做出一个只为迎合内心的决定,再难不顾一切地陷入一场自以为是的爱情,他孤注一掷的奉献只换来朴灿烈的痛苦与家人的难堪,他义愤填膺的放抗却换来爱人的背叛与莫名的杀戮——在他整理思路后,已经认清对金俊绵死亡的目击正是引发自身危局的导火线。
能延绵两次凶案的黑雾,他只允许自己只身前往。
昨晚耗尽精力,之后又坐了将近一天的交通工具,在身体与大脑的双重压榨下张艺兴一觉睡到第二天大中午,今日吴世勋没有通告,他也和着不用工作。
给手机充电开机后满满是那人的未接来电,最后五十九条短讯塞满他本就容量不大的信息箱,张艺兴一一删除,无外乎是“你到家了吗”“怎么不接电话”“我不闹你你给我回个消息”这样的絮语,时间一直从昨夜一点纵贯到今晨八点。读着读着心里就和压了块大石头一样,沉得让人喘不过气,只好选择再次关机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你看,人总是学不会坦然以待,却将自欺欺人与掩耳盗铃深谙于心。
张艺兴今日目的明确,就是着手收集关于金俊绵的死亡报道。在网吧刷了两个小时,果然如他所料都是千篇一律的病发结案,唯一作用就是简述故事脉络,大抵是金俊绵参加朋友的别墅聚会然后发病,由于别墅位置偏远友人又没有处理经验导致抢救不及时,救护车赶到时已经停止呼吸。
他又搜寻有没有提到与金俊绵一起的友人是谁或是别墅地址,可惜没有哪篇新闻提及,就连网友八卦也没能挖出些边角料来。张艺兴抵着前额,隔壁小男生的劣质香烟不断飘到自己面前,更搅得人心烦意乱。
虽然是无话不谈的好友,身处不同领域,渐渐也各自有了新的朋友圈,张艺兴不知道金俊绵后来又认识了哪些人,至少在他们几人中没有谁有那么大手笔在A市购买别墅。
趁着下午时间有余,张艺兴转到金俊绵在市区内的公寓,这里也算是他曾经的据点之一,因为离星海比较近,有时工作晚了他就会来这里蹭一宿,有次巧碰金俊绵到外地拍戏,就直接把防盗门秘密写给他,也不知道现在换了没有。
当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他不由庆幸朋友间在某种程度上始终会保持着微妙的默契。
与自己公寓的情况相似,由于金俊绵离世匆忙,这套由家人继承的房产也被闲置下来,铺了一层薄薄的灰。张艺兴刚想检查有没有剩下来的有用线索,就听见卧室传来不正常的金属振动声,好奇心作祟,他顺着声音打开卧房的把手,迎面跌撞而来的除了干涩难闻的气味,还有年轻男人趴在阳台的落地拉门上拿着细铁丝认真撬锁的诡异画面。
张艺兴的第一反应就是有小偷。
他刚想取出手机报警,那个男人就发现他的存在,抬眼瞪他之际门锁好死不死被打开,他本能就要转身逃走,就见那男人急匆匆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扬手举到他眼前,麦色皮肤乏起不自然的红色,看起来竟比他还慌张,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是警察!不,不要慌,我不是坏人!”
原来是警官证。
张艺兴狐疑地瞄了一眼,傻傻的头像边印着三个字:黄子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