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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失控产物】九歌·抗战篇第1-2话(重修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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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这两天高考,先祝高考的勇士们凯旋归来OvO
本来打算重修后的抗战篇1-2话放在原楼里,一写就觉得有些难办了,1-2话有1931-1936六年的时间跨度,内容庞杂还要把很多主要人物和不很主要的人物(比放在原文里存在感稀薄的穗君)拉出来溜一遍,只写了第1话上就洪水决堤了||| 于是两话加起来估计有4万字,几乎都能独立成篇奈何它原来只占两话……扔在原楼里太占地方,加上皿感词较多还是决定单开一贴了。
第1话上就写了1W+,不知道下能不能控制一点……总之这两话会在字数等安排上比较混乱,请多包涵=。=
2楼放文。


IP属地:澳大利亚1楼2013-06-07 18:00回复
    注释部分
    注1:俄国歌曲《白色的相思树》。作者不详,最早见于1902年《茨冈之夜》,也有考证为乌克兰歌曲。
    注2:俄国内战后哈尔滨市成为大量白俄流亡者聚居地,其工作领域覆盖了各个行业。此外哈尔滨也聚集了大量山东商人,与白俄人多有合作来往。
    注3:1928年6月4日,在北伐军进逼京津、张作霖对日拒签“满蒙备忘录”的背景下,关东军在京奉铁路和南满铁路交点的皇姑屯埋下炸药,炸毁张作霖所乘铁甲车。几小时后张作霖死亡,19日张学良继任奉天督办,21日才公布其父死讯。
    注4:1931年5-7月,在吉林省长春县由非法转租引起的一起土地纠纷案演变成中朝之间的一系列冲突,后败露是日本挑唆所为。
    注5:1930年5-9月蒋介石与冯玉祥、阎锡山势力在中原大战,规模超过历次军阀混战。双方实力相当,直到9月张学良率东北军入关援蒋,大战以蒋介石胜利告终。之后张学良又调派10余万兵力入关并常驻平津。
    注6:1928年南/京/政/府发起以修订不平等条约为中心的“革齤命外交”,在此背景下东北政府为收回中东路权、切断苏联对CPC的援助与苏联交恶。东北军战败后与苏方签订《伯力协定》,双方回到战前态势,苏军撤出东北但占领了黑/瞎/子/岛。
    注7:1931年12月学齤生运动在全国各地达到高峰。其间上海市长张群遭到群众包围,上海市区戒严。
    -------------------------
    写沈津对话时真是觉得……各种不和谐= = 既然是第1话就给全文加个严正声明,文中人物的观点不代表本人立场=。=


    IP属地:澳大利亚5楼2013-06-07 1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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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了个发!
      哈尔滨少年的成(nue)长(xin)史开始了;w;东北真是……一把辛酸泪_(:з」∠)_
      以及这么严肃的剧情里看到被挤得灰头土脸在柱子两侧相会的那两个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v→


      6楼2013-06-07 1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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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在找上,但是找不到,现在竟然可以看到了,太感动了。。


        IP属地:上海来自手机贴吧7楼2013-06-07 1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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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哪是重修这不仅重写还洋洋洒洒信息量……蹲等第2话!


          IP属地:吉林9楼2013-06-07 2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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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君写的太好了~宛如流水,不疾不徐的感觉~果然帝魔是JQ满满啊


            IP属地:江苏11楼2013-06-08 1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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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嗷嗷,终于看到前两话的更了,内牛满面。启蒙文啊启蒙文~~
              东北的大家真不容易,那时东北被满族占据已久,闯关东的汉人还没站稳根基,不像现在,当时应该算是一块飞地,跟关内有隔阂,两边的人越隔阂越不愿了解对方。时至今日还有很多误解。
              帝魔一见钟情了??虽然我觉京津更有爱,津子说保护京爷的那段,我眼睛都湿润了= =+


              12楼2013-06-08 1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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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考这个受已被我干翻,神清气爽
                这版跟原版差别好大,不过爆字数美=v= 坐等下文
                好不容易熬到43年,轰的一声又回到起点,真是……为苦逼的城市君们掬一把同情泪(不


                IP属地:四川13楼2013-06-08 2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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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嗷嗷嗷~传说中的启蒙文,重修后这满满的信息量啊,容我膜拜下LZ大神!
                  喜欢本话中沈津相处的气场,那种暗较劲的感觉啧啧…
                  帝魔开始互相放电了么?一见钟情的狗男男们真是闪瞎窝的眼!


                  14楼2013-06-08 2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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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的描写非常棒,沈津的气场有种总经理秘书和部门经理之间的即视感2333。借沈阳和天津的对话客观地还原了事实,而在其他这方面的文里大多回避了这个问题,也许是我看的文少,目前还没看到类似姑娘这样的叙述。作为东北土著很高兴看到有人能认真且正面地来描写这块土地,认可这里。


                    15楼2013-06-14 2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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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原版很不一样……不过城拟启蒙文真是怎么看都美~
                      下面还会有京沪宁三角么?当年就是看九歌萌了宁少~


                      IP属地:河南17楼2013-06-15 1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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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越乌云的遮蔽静静降临旷野,温柔凝视着大地上芸芸众生的,依然是数十个世纪以来未曾变幻过的星光。
                          也许还是变幻过的……但是那幅度太过微小,小到肉眼绝对无法察觉,更无法撼动天空固有的格局。纵使活过了千年之久,历经沧海桑田的更替,目睹无数人生存而后死去,面对这般星空又能感叹些什么呢?境遇的起伏,情感的起伏,时局的震荡,沐浴在这温柔沉默的星光下,就可以尽情倾吐再一并抛诸脑后了吗?
                          何况这温柔也只是假象罢了。真相是它们没有生命,远离人类,炽热到一旦靠近就会被蒸发得骨头都不剩,却对他们的悲喜漠不关心,。
                          淞沪战场才腾起不久的硝烟,在河北是一点都看不见啊……可能看得见吗?沈阳把视线从空中挪回地上,简直要兀自冷笑出来了。看来闲得发慌到一定境界,连他都会变得矫情起来,不如赶快洗洗睡了。河北的冬夜虽然也冷得够呛,相对辽宁还是要温和一些,他才会不知不觉在户外站了这么久吧。
                          他往单人宿舍里走,绝大部分屋子都熄灯了,只有近处一扇窗透出微弱灯光。他一眼就知道是谁的屋子,没去管,转过一个弯就回屋了。
                          灭了煤油灯改点蜡烛的屋里,哈尔滨和长春蹬了衣服鞋趴在各自床上,已经有些困倦却不肯道了晚安睡去。两人平时都不是话唠,然而分别数月重聚首,其间种种担惊受怕总算划上一个局部的休止,有了机会怎能不长谈一番?
                          要说吉林和长春的归来,那几乎是好几个月以来东北众人唯一可高兴的事了。锦州失利以后众人在随军撤退的途中心情可谓糟到极点,像沈阳这样分析形势有了心理准备的还好些,其他一些原本投入期待的失望尤其剧烈。在他们为了和热河打通联系而焦头烂额的时刻,这两人的回归无疑使他们的焦虑平复了很多。关于逃出的经过吉林不大言及,只说了“上司心腹里有同情我们的人”,长春被问到时就微微一笑扯开话题。
                          不过碰到哈尔滨,长春可说的话就不止这么些了。
                          “刚才走廊上有人走过去,还在我们门前停了一下……”哈尔滨打了个哈欠,“谁这么晚了还没睡?”
                          “大哥吧。他最近看着有点烦躁,睡得好像也不好。”
                          “唉,睡不好是肯定的。开战以来不是吃败仗就是撤退,跟热河又死活联络不上,淞沪那边打得震天响,我们这儿丢了一整片倒一点动静没有,我要是他早就疯了。”
                          提及淞沪战事,长春想起一事,裹着棉被在床上半坐起来:“上午我听见大哥和吉林姐在跟少帅的亲信商量事情,说到中央对东北军有新指示……”
                          “诶,你偷听?”
                          “碰巧听到,我也没刻意藏起来。”长春说得心安理得,哈尔滨急于获悉内容而没有戳穿他:“什么新指示?”
                          “说淞沪抗战吃紧,十九路军消耗得很厉害,如果不能再出奇制胜走势会很不妙。中央想让东北军抽调一部分到南方战场去,对日军形成南北夹击之势,以期逆转战局。”
                          哈尔滨一愣,回神时睡意已烟消云散:“开玩笑的吧?南方兵力又不缺,十九路军挡不住还有其他粤军,粤军再不行还可以从中央军增援,凭什么偏偏挑中我们?”
                          长春微微转动了下颈子,露出的一截白皙皮肤下青色静脉若隐若现:“看在我们人数多吧,也没有长期固定的驻防区……”因为已经失去了。
                          “没有长期固定的驻防区,这些地方就不需要我们驻防了吗?关东军在北面虎视眈眈,热河、察哈尔、河北,有哪个地方可以掉以轻心?哦对了,现在是粤系在掌权吧?”
                          “嗯。”
                          “他们提到如果东北军愿意南下,会拨来多少粮饷没?”
                          “没有。”
                          “……他们脑子被驴踢了吧!别说粮饷充足我们也未必敢离开华北,分文不给又是什么意思?我还以为换个主事的能好过一点,广州在想些什么?”
                          “这倒也不关广州什么事……”长春淡淡道,“他在上海督战有一个多月了,照理也没余力做这种异想天开。比起这些没有实行可能的事情,我们还是想想自己的未来吧。关东军在日本军部的影响力在节节攀升,他们国内政局还不太稳定,可已经有了很不好的兆头,天知道以后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被困在城里的四个月,长春也从穿行身边的关东军官兵那里获知了一些他本来带不出去的日本国内的情形。只有个粗略轮廓也不可能触到多么核心的信息,但长春将各种细小事件像拾贝壳一样逐一拾起再串成项链一般地娓娓道来,让哈尔滨很难不去信服。“日本内阁早有声音怀疑这一系列冲突都是军部一手导演的阴谋,可眼见他们取得这么大的胜利,又几乎没遇到像样的抵抗,也慢慢地失去立场了。淞沪战场倒是给了日军一定的挫折,可就算能求个较好的结果,也完全不能动摇关东军的胜果,他们本来就是打着恢复满清的旗号侵占了东北,如今看到我们无力反攻,热河布防的虚实还摸不清楚,大概会选择先巩固胜果再图谋扩张。我看,等一二八事变打出结果,不管好坏,他们都会迫不及待地在东北新立一个满人小朝廷吧?”
                          “以为这么做就能让他们的统治名正言顺了吗……”哈尔滨嘴上说着不屑的话语,深灰色的眼珠映着孑然烛火却益发黯淡下去。“那些遗老遗少,真以为能回到以前的风光日子了?他们很快会失望,我肯定。”
                          长春苦笑了一下:“问题比较复杂……先不说这个吧,好歹是我们自己的子民。回到我们原来要谈的,滨子,你想过我们的未来是什么样吗?”
                          长春问的,哈尔滨在离开齐齐哈尔时就思量过,得知江桥战役失利短期内不可能重聚后更有许多次扪心自问。话到嘴边,却发现这些思虑全无价值。
                          “……不知道,一点都不知道。南下我们肯定不干,呆在北方也没有个清楚的计划,热河还死活联系不上,我实在是……做不出判断……”
                          哈尔滨从不认为自己软弱或欠缺主见,果真如此他的城市是背负不起那样的繁华和美誉的。但他绞尽脑汁,搜罗一切相干信息也无法甩开遮蔽眼前的浓雾开出一条道来,仿佛他的思考能力也随着他匆忙告别自己的城市而直线下跌了,只多出一颗随时随地都惶惶颤动着的心。失去领地的他们只是丧家之犬,没有依托没有靠山更没有安全感,一点小风都能将他们吹动,变成翻滚在空中无依无靠的微尘。
                          他还能想起事变前夜,他与齐齐哈尔兴致勃勃讨论的新铁路规划,在窗前望见深沉夜色中浮起的万家灯火。灯火还在,却已不属于他。陪伴他的,只有床头柜上一截有气无力的蜡烛,和那蜿蜒而下的长长的烛泪。
                          为什么……本是无比真实、被我牢牢握在手心里的东西,刹那之间就被碾成了齑粉?
                          他眼圈忽然就红了。
                          “要是……要是大帅还在,我们也不会像今天这么落魄吧?我知道他和日本人有一些交易,可他依然是有傲气的人,不会任凭故土沦于敌寇铁蹄……要是他,绝对不会让我们的家园这样轻轻松松地白送给日本!”
                          长春默默垂下了眼帘。
                          “兴许。可是,滨子……大帅变得强大以后,的确越来越多的违背日本人的意志,正因如此他被炸死了。”长春抱膝望着墙壁,那里烛光照耀不到,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何况,你真的觉得一个人在或不在,就能改变时代的走向吗?我们出生以来的这些年,是看着东北一点点被日俄争夺势力再蚕食而去的,有哪位豪杰能改变这件事?就算他侥幸逃过一死,活到今天,就一定比现状要好吗?说不定北方还陷在没完没了的内战中齤,日本乘虚而入……那样遭殃的可不只是我们了。”
                          “你说的,我全都懂。”哈尔滨翻过身,脸严严实实埋进枕头里只露出后脑密实的银发,“但我总止不住想,要是有些事没发生过,是不是就能换成一个好一点的结局……”
                          哈尔滨越说越恼火。他全都懂还要跟长春说,简直像年龄倒退五十年变成了一个无理取闹的小毛孩。可是不说又很难受,心灵的负荷无人分担,那是比受刑还要痛苦的事情。长春能倾听他,很好;可他表现得这么理智,又叫他感到了新的不平衡。
                          “不说了。困了,先睡。”
                          长春轻轻说:“那就快睡吧。”
                          “嗯……哦,光顾着回答你,你还没告诉我呢。长春,你对我们的未来有想法吗?”
                          “和你一样,我也还没有想法。暂时,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过……”长春温和的言语,至此处已渐渐听不清楚,“总会有的。”
                          哈尔滨隐隐从其中听出字面外的意思,但倦意汹涌来潮,不等他细思便将他裹挟而去。好些年后回想,长春的话似乎已成为对他们未来的预演。只是任他把这句话颠来倒去猜测出无穷多的涵义,也没有机会当面确认他心中真正所想了。


                        IP属地:澳大利亚21楼2013-07-11 1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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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驶在南满铁路上的客运火车隆隆向前开去。
                          出关,先乘北宁铁路到达又被关东军改回名字的奉天,然后坐南满铁路北行。火车挨着辽东丘陵的西侧,驶过广阔平坦的辽河平原,直指旧名长春现为满洲国都的新京。
                          坐车的旅客不算多,长春和哈尔滨所在的隔间一直没有别人。车行到一个小站,走进来一个穿戴讲究的男子,脱下帽子朝两人致意再归置好行李,又出去了。
                          等那男子出去,哈尔滨用胳膊肘碰了下长春:“小心点。据说伪满国境内的铁路上布置了很多警齤察,什么国籍的都有。他要是跟我们搭话,千万别说漏嘴了。”
                          “我知道。”长春说,“就怕你口风不严。”
                          “你怀疑我?那你还只敢找我一起……”
                          “呃?难道你不是自己也想一起来么?”
                          “话不是这样说……”
                          当长春提出想瞒着家人回去看看时,哈尔滨很惊讶。一般来说,哈尔滨是最闲不住的人,通常做出成绩的是他,闯祸最多的也是他。即使这样,在河北心情不好又闷得发慌不知前路在何方,他也没想到私自跑进伪满的势力范围来排解日益浓厚的思乡情绪。他都不敢想的事情,长春怎么敢做?
                          转而他又想通了:长春和他们不同,现在的身份很微妙。从吉林边上一个内敛的城镇,摇身一变成了伪满的帝都,这种跨了至少有两个层级的转变在让他深感不适应的同时,肯定也要比别人多出好几倍的好奇心,想看看自己的家乡在伪满手上变成了什么模样。在年轻一辈里,长春虽然显得比较思维缜密,但他们骨子里流的血是一样的。
                          “你愿意和我同行吗?不要勉强,我一个人走也可以。”长春都这么说了,哈尔滨断然不会放他独自一人。在义气和自己本身的好奇驱使下,两人留条说明大致的原因和归期,办好假齤证就往山海关去了。
                          旅程虽然辛苦,两人心情却都不错。一是为成功混过关卡没出事故,二是为回到了这片魂牵梦萦的水土,看到了再熟悉不过的山川与平原。别离的两年还不算太长,但他们对土地的依恋却要更甚于寻常的人类,尤其别离得那样匆忙,连好好看一眼印在心上都来不及。这种好心情持续到新的乘客进来,两人的神经又绷紧了。
                          新乘客出去又回来了。他坐在床上,打量着对面各睡在上下铺的兄弟俩,问:“你们是一起的吗?”
                          “一起的。”下铺的哈尔滨答道。
                          “你们是哪里人?”
                          “山东人。”
                          “你面相好像外国人。”
                          “我父亲娶的白俄人。”
                          “这样啊。你们要去哪儿?”
                          “去欧洲。我们是学生,去奥地利学……学音乐。”
                          “欧洲啊!那你们到了满洲里以后又要换乘西伯利亚铁路,穿过苏联再换车。路途很远啊!”
                          “嗯。但是也没办法。”
                          “你们路上要停下来歇息的吧?”
                          “几个大站会下来歇两三天。我们在新……新京就要停一下,去看亲戚。”
                          “噢。不瞒你们说,我也要去欧洲,有生意做。不过我在新京就不停了,等车到了哈尔滨再停,置办些路上吃的用的就走。”
                          零零碎碎的谈话里两人渐渐放心。这个人除了开头几句客套,对他们的情况并不感兴趣,到后来都是他在说自己的生意经,两人听着不时应答两声。
                          到了新京,他们和这个乘客道别下了车,火车站里停的另一辆车上也下来不少人,一时还有点喧哗和拥挤。他们提着行李箱往站口走,哈尔滨小声对长春说:“还好是虚惊一场。开头那几句话真像在盘问我们。”
                          话音才落身后就传来一阵喧嚷。回头望去,一个头发蓬乱的人被两个军警夹着双臂押下他们刚才乘的车,其中一个军警一边吆喝,一边用警齤棍猛击他的后背:“敢在新京犯法,你想不想活了!”
                          “打人的那个我在车上见过,当时还穿便装……”长春喃喃。
                          哈尔滨嗯了一声,拉住长春:“我们走。”
                          “新京”的风貌同离开前大不一样了。郊区被大片地开辟出来,新增的街道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原有的街道也拓宽不少,空地上种植了密密麻麻的树苗连接成绵延的绿化带。许多新建筑拔地而起,仅是一个高大的骨架也能看出贯注其中的雄心。
                          忽略掉街上随处可见的巡逻警齤察和沿墙贴得到处都是的日满亲善宣传画,当成单纯的景致欣赏倒还过得去。哈尔滨这样说服自己,拿着在火车站外买来的城市地图,先走过顺天广齤场,往北转到大同大街,再向东北的斜街折去。伪满帝宫就在这座新城的东北方,尽管不指望能撞上什么要人,这也是他们必须留下一眼的地方。
                          哈尔滨完全融入了角色,身边的长春就不那么妙了。长春的眼光在任何一处都待不住几秒,似乎不知道该把注意力放在哪里,每遇到迎面而来的警齤察就要停顿两下。到后面倒不迟疑了,步速却越来越快,好几次哈尔滨提醒他,他正常走一会儿又快起来。
                          哈尔滨跟在他身后,也不敢专心看风景了,生怕长春一个恍惚做出遭人怀疑的举动来。自己也时常装作不经意地摸一下头发,然后看看手指,确认染发剂还在发挥作用。他一头浅色发太过显眼,早在出关前就染成黑色了。
                          胆战心惊地又走了一阵,哈尔滨胳膊被掐了一下,扭过头去,长春对他说:“我没事了。前面在想事情……”
                          哈尔滨舒口气:“你想得真久。”长春会有这种表现也不算太意外,只要设身处地考虑一下就能理解了,他也不好多抱怨。
                          两人并肩而行,偶尔说两句闲话,更多的时候默默无语。
                          时近傍晚,他们到达满洲国皇宫的广齤场前。
                          广齤场不大,上面行人寥寥,警卫倒占了多数。透过铁制的大门能隐隐望见宫内主体建筑的一部分,也不高大,是些屋顶铺着黄色琉璃瓦的二层楼房,采取传统的北方四合院样式,在它遮掩下能瞥见几个欧式楼房和东洋式殿阁的边角。暮春的夕阳照在琉璃瓦的边沿流光溢彩,静静卧在夕照环抱下的皇宫被衬托得温暖而安逸。
                          不过这幅情景在两个“游客”眼中就既不温暖、也不安逸了。他们隔老远就看到门上挂的横幅,写着恭迎日本使团前来交流访问之类。这时皇宫也不再寂静,里面涌出一批人朝正门行进,军警也开始吆喝着驱赶还留在广齤场上的人。不过他们把人赶到外围就截止了,并没有继续呵斥。
                          两人虽然有些担心,到底还是没被吓走,仿佛这趟新京之行要是没见到一个要人就白白浪费了一般。他们撤到外围的角落里观察,只见涌出的那一批人没有乘车,直接往广齤场步行而来,不过前面走着开道的警卫,后面跟着缓缓挪动的车队,排场依然十足。
                          人群越走越近。警卫们七手八脚在场中心搭起一个台子,那团前呼后拥的队伍中心的人迈了上去。在飘扬的太阳旗和五色旗下,那人有一副东亚面孔,黑色礼服笔挺,礼貌中透着不难觉察的冷漠。
                          震惊之下,两人的目光都定住了。哈尔滨见过这人,长春没有直接见过,也通过媒体而相当熟悉了。他是……
                          “恭请东京陛下发言!”
                          一般而言,一国首都因其地位尊贵,往往有个象征性的封号或爵位挂在身上,不过直接提升到“陛下”的十分罕见,东京被如此称呼似乎也只是近期的事。东京清清嗓子,还没开口就被台下一阵热烈的掌声盖过了,又咳两声才开始讲话。
                          他先追溯了自己去年第一次来新京访问时的见闻,尽管在满洲国正式成立好几个月后他才姗姗来迟,贵国政要们却不计前嫌,隆重接待了他,满洲人民的热情好客也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此后他公务繁忙,直到今天才有机会重返此地,并且是以个人的身份,为的就是答谢满洲国对他的情谊。
                          “东京以前好像不是关东军一边的人……”哈尔滨跟长春咬耳朵,“不然以两边的密切程度,他怎么会隔了大半年才第二次来访?”
                          “嗯。去年他来,应该观察的目的远大于访问。不过他第二次来了,还跑到广齤场上公开演说……”长春微微咬着下唇,道,“怕是和关东军达成基础性共识了。”
                          东京已经结束第一段讲话,将话题引向日满两族的传统友谊。“在场的有满族人,可能也有蒙族人、朝鲜族人和白俄人,当然也有我们这些日本人。【注3】过去,五个民族就互相的交流中种下了深厚的情谊,如今,在这片王道乐土之上,五族协和的美好愿望在各民族的共同努力下一定能实现。”
                          又是掌声。在这演讲的间隙里,东京环视周围,正好也匆匆扫过长春和哈尔滨所在的一角。等他再次开口,哈尔滨袖子一紧,紧接着就被长春扯着,尽量不引人注目地、缓慢却异常坚决地拖离了现场。
                          回到旅馆,哈尔滨锁好房门,才急忙问起长春怎么回事。
                          “我……”长春深呼吸好几次才平静下来,抬起来的脸仍有点失魂落魄的,“他好像看见我了。”
                          哈尔滨觉得这纯属臆想:“不可能?我们离他那么远,他注意到有两个人就不错了。”
                          “常理上是这样的。可是我就是觉得……他真的看到我了,我们还有一个瞬间在对视。”
                          “我看得很清楚,他一眼扫过,没有多做停留。你……”哈尔滨担忧地扶住他肩膀,“还好吗?”
                          “没事。”长春晃晃头,笑了一声,也像是苦笑。“我不知道我怎么了。从去年起,身体就感觉有些怪异,也说不上是哪里,就是怪怪的……今天大概是达到顶峰了。”
                          一阵长长的停顿。哈尔滨说:“我们明天就回去吧。”
                          “明天?你不想去自家看看了?”
                          “不用了,我的城市又不像你的,还能来个七十二变。”哈尔滨心里很遗憾,但正如他所说的,自己的城市不会变化多大,长春的状态更让他担心。他坚决地说:“明天就回。”


                          IP属地:澳大利亚25楼2013-08-22 14: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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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海在走廊上遇到苏州。这让他挺意外,两人眼神相交之际他正要招呼,苏州抢先微笑着说:“我来送茶叶的。他在打电话,已经有一刻多钟了。”
                            和上海闲谈两句,他就离去了,步态还是同往常一般的从容优雅。上海目送他略显文弱的背影消失在楼梯下,手里捏着文件夹,还是没说出挽留的话。苏州是他从小最亲近的人,除了个别情况,上海和他在一起时都能得到宝贵的休憩和放松。倒是两边都先后变成通商口岸以后,反倒渐渐少了推心置腹的谈话机会。今天显然也不是好时机,只能放一放了。
                            他走到目的地门前叩两下,听到“请进”后推开,南京果然在打电话,见他进来说了声“你先坐会儿记得关门”,继续跟电话那头的人进行不甚愉快的交流。
                            “你还能说你不是故意的?这种事都干了。”
                            “对,你同情他们。可你非要用这种方法来同情?”
                            “有效的方法多着是。比如东北协会,你完全有能力多发掘几个人才送到黄埔,过一年毕业了再回老家打仗;【注4】还有你们那里在搞工业建设的知识分子,不是担心日本一个兴起从热河打过来吗,你首要任务是加强自卫,否则以你的平原地形哪来的还手之力?看在你的情面,多要两个德国顾问都可以。又不是古代了,你还以为能像以前一样逞能?哦,我多操心了,你面对那种情况自保能力强得很,也就清末失了一下足……”
                            “我戳你痛点?你先戳的我。你要只针对我个人也没关系,可你做出的行为是针对我个人吗?把你关到牢里都不过分!”
                            “行了你不用说了,我也不想说了,今天到此为止吧。你想做什么我也阻止不了。”
                            “再见。”
                            南京挂了电话。上海暗自庆幸他终于讲完了,他刚才充满火齤药味的口气让旁边的上海也没法好好喝上一口茶。不过要放松还太早了点,南京脸上仍然阴云密布,上海又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事实上他每个字都记下来了,只好谨慎地问:“怎么了……?”
                            南京整理一下情绪,开口时已经比较平静:“北平。他说他帮助共联系了沈阳,谈什么事,你想象得到吧。”
                            “……”上海脑筋稍微一转就想到了,这确实很严重。他想缓和气氛,加上私心作祟,试探地说:“可能也没有实质上的后果,北平是这么一说,沈阳他们要和CPC合作,障碍还是非常多的。”
                            上海那点小心思,被南京这种过来人结合神态一看,立刻就看穿了。他一般懒得戳穿,但今天不同往日。他很不耐烦地坐到转椅里:“你这算怎么回事?你们总共见面顶破了天也不超过十次吧,这么快就……又不是言情小说。”
                            上海尴尬地笑了笑,埋头喝茶。
                            “你自己小心点吧。北平那人,就像颗洋葱,看起来挺光溜的,剥起来辣不死你。跟他处久了的人,都一致认为他非常欠揍。”
                            上海在听到洋葱的比喻时极为艰难地控制住没把嘴里的茶喷出来。好不容易咽下去,他说:“南京,不好意思,先不谈北平如何,我觉得你今天也……不太正常。”
                            “不正常?我是被他给气的!”
                            “那,你想拿他怎么办?”
                            “不怎么办。我很少能拿他怎么办,这次也是。换个话题吧。”南京总算恢复回来,“沪少百忙之中过来有什么事?”
                            上海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封信递给南京。
                            南京拆开信封:“‘宁兄敬启’……哦,广州写的。”
                            “他上星期直接从我家动身回粤了。”上海解释道,“留了这封信托我交给你。你知道他要走吧?”
                            “不知道。他没跟我说,我以为他在你家事情完了,还会回来。”南京看一眼欲言又止的上海,“没关系,我猜他总要走的。信里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一起看吧。”


                            IP属地:澳大利亚27楼2013-08-22 1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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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部分
                              【注1】1932年起,CPC满洲省委陆续派出人员到东北各自进行组织抗齤日武装的工作。
                              【注2】和其他北洋军阀相似,1926年奉系入京后发生的事不怎么愉快,对待共也是如此。(文中不倾向把角色与地方豪强等同,相关事件就不做详述了)
                              【注3】伪满洲国的国家格言是“五族协和的王道乐土”,五族为满、日、蒙、朝鲜、白俄。【注4】在这种划分法下汉族归为满族。
                              【注5】1933年国/民/政/府开始支持义勇军,成立东北协会并先后将学生送到黄埔培养。
                              信中其下所涉内容主要来自《伟大的中国革齤命》,费正清著。
                              相对比较正直的第一话,这一话明面上和隐藏的狗血还是非常多的……我是边写边笑= =
                              为了写第一段的风景去看了两篇以前没读过的写北平风貌的散文,虽然早有准备……感想差不多就是“女神你谁啊什么你姓北?”这种,真是时代的眼泪(不对
                              中间段有参考《百年新城》。第2话下就能写到春哥和东京的对手戏了,好开森!(依然不对


                              IP属地:澳大利亚29楼2013-08-22 1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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