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狱的当天十代众人都飞去了意大利,唯独云雀没有,那晚他睡得很早,享受最后一次一个人的安眠。半夜的时候有什麼声音轻柔将他唤醒。
“云雀……恭弥?”
骸穿过依旧无处下脚的客厅,抬头望了望空白的毫无装饰的天花板,又低头四顾。穿衣镜裏映出自己的身影像个幽灵,有点落魄,可还算精神。他费尽心思才打探到这里……蹑手蹑脚拐向卧室,一路上横七竖八的家具让骸觉得自己正在越过荆棘的迷宫。
这可真够惊喜……
睡美人在迷宫的终点。黑发青年睡得很舒展——双人床——他想起自己从前的那句戏谑之言,现在偌大的屋子裏,摆好的还真就只有一张床而已。伸手碰了碰云雀的脸,六道骸笑得清浅,看那凤眼睁开。
“幻觉?”
“嗯。你不来接我,我只好这样子先来看看。”
已经等不及。想现在就去看看。同样的话在心裏鼓荡了多少岁月,快——快——快!快一点——快一点见到他。可是迈出脚去的时候,才发现头发都已经长到腰际,表情都已经收敛成恰到好处,多少炽烈全部沉淀成无言。樱花开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他并非没看见那天云雀恭弥扭头走开,说,我不管。
“结果急不可耐的只有我吗……”
飞机正穿越大洋,他的真身还要再过几个小时才能到达云雀的面前,精神体摸索著搂住对方的脖颈,一头热的行为进行到底,这是骸的方式——真傻。幻觉的轮廓开始消散,云雀眼睛始终清亮,目光如他思念的那样——真好。
老套的台词又重复一遍,六道骸自己也觉得充满杯具意味,喃喃埋下头去:“等著我……再等我几个小时就好。”
房间裏没有开灯,云雀朦胧中望著骸的脸逐渐变透明。等著……凭什麼?他记起自己原本想要这样质问的,还想揪住那家伙的领子,叫他闭嘴。百折不摧、百炼不坏的云雀恭弥,不慌不忙、冷若冰霜的云雀恭弥啊,翕动嘴唇,出口时却微微变了音调。
“十年我都等了,几个小时还等不了吗?”
现在抱住他、专注地吻著他的这个人,是否由那个狠命践踏过他的少年长成?是否因为太过快乐,所以显得悲恸?视线裏那片红这时终於盖过了其他一切,冲垮了冰冻的左边,盛放不凋,凝视他,多少次他在满山的绯红云霞裏看见过和它相同的颜色。
【对我来说——有你就够了。】
骸的声音变得轻而远,最终化作雾气:“对了,我喜欢软床。”
“谁管你……”
其他人的闲言碎语,不管了。房子的装修和旧物的整理,不管了。六道骸—— 也不管。外面天色朦朦亮,云雀在被单裏翻了个身,手指碰到枕下光滑的杂志封面。再过几个小时……等六道骸进门的时候,要把什麼东西扔过去当作见面礼呢,拐子,新房钥匙,标著花期的日历,还是《时尚家居》?那家伙爱怎麼添置、怎麼摆设,都随他便,那家伙怎样想的,就让他怎样去做。假痴不癫是骸的自由,无为而治是他的自由,那是他们花了十个年头才得到的——云雀恭弥懒得管,不想管,不会去管——从今往后,也再不会有任何人能够干涉。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