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来,李莫延倒也没了逗弄这孩子兴致,他看着澹台洛,安抚道:“殿下且宽心,在下自是管不得这般闲事。只是殿下行事,还是多多思量才好。”
澹台洛对李莫延却不能领情。母亲一再告诉他,没有人会无缘故地对另一人示好,更何况在这吃人的深宫,无端的殷勤背后,往往隐藏了不能示人的祸心。他打量着面前的男子,起初让他觉得美好,那美好中又带着些邪魅。这花仙一般的人物,会和母亲说的那些人一样么?
澹台洛听见男人轻咳一声,方知自己竟直勾勾地盯着男子看了许久,不由得觉得尴尬。
他低下头,颇有些不自然地问道:“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一个带罪的皇子,也值得你费心思?”
李莫延叹了口气,便是做母亲的有罪,当年还在襁褓中的澹台洛又有何过错。况兰妃柯氏那样一个贤良淑德,柔弱温婉的女子,哪里能有那样毒辣的手段。
当年程亦辰被仍是太子的澹台风独宠,多少人眼红得妄图杀之而后快。那一壶毒酒却并没有要了程亦辰的性命,先皇的威严下,此事不了了之。
程亦辰最终被先帝赐死,依然是毒酒一壶。昔日爱人,只剩下一副冰冷的尸首,澹台风几欲癫狂,若不是肩上担着这澹台天下的担子,恐怕早已为心上人殉情。
上穹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往日的那些柔情蜜意,你侬我侬,只能化作午夜梦回时撕心裂肺的疼痛。
先皇晏驾后,澹台风翻起了旧账。当初那些对程素诟病过的人一一被惩以重罪。那些时日,京城之内人心惶惶,谏臣言官,人人自危。深宫之内,夜夜能闻鬼哭。而那桩毒杀案却不知为何落在了兰妃柯氏的头上,带累了柯家一百三十七口,无一幸免。
惟有谢家在那场风波中全身而退,李莫延见识过谢家人的跋扈,谢贵妃亦是心机深沉,若说当年的毒杀案与谢家人全无关系,他难以信服。
而兰妃柯氏,极有可能只是背负了莫须有的罪名。眼前的孩童更是无辜,如此尊贵的身份,却挣扎得如此凄惨,说到底,只是被那痴人迁怒而已。
那痴人失忆成狂便罢,只可惜这京城之内的累累白骨,无数冤魂。便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也只落得如此境地。便是孩子本人,对着他人也只能自称为带罪之身。
李莫延心念一动,对着澹台洛说道:“其他人说殿下有罪,殿下便真是有罪不成?依在下之见,只怕兰妃娘娘也是枉担了罪名。”
“你当真相信我母亲无罪?”
李莫延正暗悔自己一时冲动,如此“大逆”之言竟脱口而出,若是让旁人听见,怕是免不得一场祸事。而面前的孩童定定地望着他,一双如墨的眸子跃动着光华,亮如玄珠,神若朗星。李莫延看着澹台洛写满期盼的脸,说道:“当真!”
简单的两字,让澹台洛的表情由期盼欣喜变得跃跃欲试,李莫延暗叫不秒,他轻咳一声,继而说道:“多少人等着揪殿下的错处,殿下须得谨言慎行,这个,想必兰妃娘娘也有所吩咐吧。”
澹台洛立刻蔫了半截,低下头,讷讷地问道:“那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白白让人欺了去?”
李莫延仗着酒意越发张狂,左右大不敬的言语都已经出口,也不惧再放肆一点,颇有些债多不愁的兴味。